踏上村道的第一步,沈微就感到脚下的土地传来一种刺骨的阴寒,那不是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生命被彻底抽干后的死气。
焦黑的地面寸草不生,仿佛被天火焚烧了千年,唯有村口那百具环抱石碑跪坐的童尸,在死寂中构成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画卷。
他们的头颅齐齐仰望向山巅,姿态虔诚而诡异,仿佛在朝拜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
花小楼手中的折扇“唰”地合拢,扇骨敲击着掌心,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对劲,它们身上没有怨气,反倒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安宁。这不是死于非命,是被‘供’在这里的——这是一座活祭场!”
沈微扶着祁诀的手臂紧了紧,能感到他身体的虚弱,但他的目光却异常锐利,越过那些童尸,死死盯着石碑上那四个血色大字——月不落,魂不归。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石碑的缝隙里,那里卡着一朵早已枯萎发黑的纸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祁诀忽然挣开沈微的搀扶,踉跄着上前,低声呢喃:“他们不是祭品……是信使。”
三人不敢在村口久留,悄然潜入村中一间看似完整的老屋。
屋内的陈设还维持着有人居住时的模样,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然而,墙壁和门板上,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仿佛有无数人曾在这里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恐惧。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在那些抓痕之间,用早已干涸的黑血写着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别看月亮”、“它在吃人”、“快跑”、“救救孩子”。
沈微指尖燃起一豆温暖的橘色光焰,这是她的心灯,能照见残留在世间的执念与记忆。
光芒映照在布满血字的墙壁上,一幕幕模糊的残影浮现出来。
画面中,每逢一轮血色圆月高悬,村中的大人们便面无表情地,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将自家年幼的孩童亲手送入村后山腰的祖坟。
在那里,一个佝偻的守墓人会为每个孩子举行所谓的“封魂礼”。
沈微紧锁眉头,低声道:“这不是邪术……他们眼神里的不是献祭的狂热,而是一种悲壮的守护。他们相信,这样做是在保护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祁诀忽然闷哼一声。
他一直摩挲着腰间那枚布满裂痕的玉牒,一滴滚烫的金色血液从他指尖渗出,滴落在脚下的木质地板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滴金血并未凝固,反而像活物般,被地板的木纹缓缓吸收,消失不见。
瞬间,整间老屋中沉寂的怨念与死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轻微地震颤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他。
夜色渐深,子时将至。
“咚——!”
一声沉闷如心跳的鼓声,毫无征兆地从山巅的祭坛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鼓点越来越密集,仿佛催命的战鼓。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村后那片乱葬岗中,泥土翻涌,一只只惨白的手骨破土而出。
紧接着,上千具早已腐朽的尸骸从各自的坟中缓缓爬出,它们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地列成方队,面向山巅,轰然跪拜。
“不好!是‘尸潮共鸣’!”花小楼脸色煞白,急声喝道,“山上的阵法已经启动,再不撤离,我们的神魂会被这千尸怨念同化,彻底困死在这里!”
沈微立刻就要拉起祁诀后撤,却发现他非但没有退意,反而逆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向村子中心那个早已熄灭的香炉。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被烧得焦黑的风筝残片——那是小玉的遗物。
他将那块小小的残片,郑重地插入香炉的灰烬之中,随即并指如剑,合掌低诵,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远方的鼓声和尸骸的骨骼摩擦声:“我曾烧过第一个善念……今天,再点一次。”
话音落,他腰间的玉牒发出一声清越的微鸣。
一缕更甚之前的金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入香炉。
没有火焰,没有温度,奇异的一幕却在所有人眼前上演。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烟,竟从冰冷的香灰中袅袅升起。
烟气之中,浮现出无数个模糊的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是此前被祁诀以善念超度的亡魂虚影。
它们无声地环绕着香炉,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在朝圣,口中发出凡人听不见的低语。
一阵清脆又诡异的铃声忽然在空气中响起,带着一丝惊疑和错乱:“你……你不是来破阵的?”
祁诀缓缓抬头,望向那无尽的黑暗山巅,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他咧开嘴,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我是来上香的。你们的苦,我认;你们的愿,我接。”
“嗡——!”
玉牒猛然挣脱束缚,离体飞出,悬浮于香炉之上。
裂痕中,金色的血液不再是滴落,而是如细雨般洒落。
金血所及,十步之内,那些刚刚爬出坟墓、正欲狂暴的尸骸,竟齐齐一顿,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它们空洞的头颅。
山巅,祭坛之上。
一个身穿破烂蓑衣的老者手持一把断锄,静静站立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下。
他浑浊的双眼望着村中那缕冲天而起的、与众不同的青烟,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百年来,第一个敢给这里的死人上香的活人……”
他忽然转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双手紧握那把锈迹斑斑的断锄,猛地将其插入脚下的地脉之中!
“既然你要当送葬者,那就——接下这千尸之愿!”
轰隆——!
整座月葬岭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惊醒,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山下,那上千具刚刚俯首的尸骸,在这一刻齐刷刷地抬起头,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竟同时泛起幽幽的红光,如鬼火,如星辰,更如等待最终审判的眼睛。
村子中心,祁诀承受着那股骤然暴增千倍的怨念冲击,单膝重重跪在地上,嘴角溢出金色的血沫。
他头顶的玉牒裂痕更深,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但他却抬起头,迎着那千双鬼眼,咧嘴一笑,笑得癫狂而决绝。
“来吧……这次我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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