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日子,像被调慢了倍速的电影。阳光每天以相同的角度穿过窗棂,在沈叙沉睡的脸庞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斑。苏晚成了这里的常客,或者说,半个住客。
周延帮她办理了t大的休学手续,理由是她需要照顾重病的“家属”。辅导员和相熟的林薇薇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担忧和惋惜,苏晚只能压下心头的酸涩,用平静甚至略带疲惫的声音一一回应,编织着看似合理的谎言。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熙攘的校园方向,那里曾经属于她的、普通而明媚的大学生活,已然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厚壁。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沈叙的病房里。有时是安静地看书——不再是经济学原理或艺术史,而是周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关于神经医学、深度昏迷护理甚至一些边缘能量疗法的晦涩资料。有时是低声和他说话,讲述新闻里无关紧要的趣事,回忆校园里那些带着青草气息的琐碎日常,或者只是单纯地描述窗外的天气。
“沈叙,今天下雨了,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很像我们之前在公寓里听到的……”
“周延说你之前看好的那个海外项目,因为之前的‘地磁暴’影响暂时搁置了,你父亲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我昨天试着画了张素描,手有点生,把你画丑了,等你醒来不许笑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寂静的水面。她知道他可能听不见,但她固执地相信,某些联系,超越了声波与意识。
而她体内那株因誓言而萌发的“新芽”,就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与低语中,悄无声息地生长。她开始能更清晰地“感觉”到沈叙体内那片沉寂的“火种”,它并非熄灭,而是像进入冬眠的星核,在最深处维持着微弱而恒定的核心脉冲。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自己“钥匙”的能量在无意识流转时,会与那星核般的脉冲产生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的共鸣。
除了陪伴,苏晚也在周延的帮助下,开始尝试接触和理解沈叙留下的“遗产”。不是宏远集团那些令人窒息的商业帝国,而是他凭借个人能力和“节点”身份,在暗中构建的一些资源网络和信息渠道。
这些渠道大多隐藏在复杂的匿名架构和加密协议之下,涉及能源、新材料、乃至一些非官方的太空监测数据。周延负责技术层面的维护和接入,而苏晚则开始尝试理解这些信息流背后可能隐藏的线索与意图。
“叙哥之前一直在通过这些渠道,监控全球范围的异常能量波动,以及几个大国太空军方的动向。”周延指着屏幕上滚动的加密数据流,对苏晚解释,“他在找‘收割者’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或者……像‘摇篮’那样的‘织网者’遗产。”
苏晚看着那些复杂的数据图表和代号,感到一阵眩晕,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沈叙从未停止战斗,即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现在,这份 vigilance(警惕)需要由她来继承。
“另外,”周延切换屏幕,调出一份模糊的影像资料,背景似乎是某处沙漠的军事禁区,“这是三天前,一个匿名信源传来的。显示官方在‘海底事件’后,加紧了对外星可能存在技术的逆向工程研究,并且……似乎取得了一点突破。他们捕获到了一种极其短暂的、非地球已知元素构成的微观粒子,将其命名为‘奥陌陌碎片’。”
奥陌陌,那个曾经闯入太阳系的神秘星际访客的名字。官方将其与这次事件联系起来,意味着他们的研究方向,可能歪打正着地触及了“真实”的层面。
“这消息被严格封锁,我们的信源也很快断联了。”周延语气凝重,“官方……或者说官方内部的某些派系,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真相,也更……危险。”
生活并非只有沉重的秘密与守护。偶尔,苏晚也会走出疗养院,去附近的超市采购,感受一下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烟火气。
这天下午,她提着刚买的牛奶和水果,走在回疗养院的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暖意。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错觉自己还是那个普通的、刚下课的大学生。
然而,一声略显尖锐的刹车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一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跑车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让她瞳孔微缩的脸——秦瑶。
比起上次在慈善晚宴上的精致跋扈,此时的秦瑶瘦了些,眼神也更加沉郁,但那股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丝毫未减。她上下打量着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提着购物袋的苏晚,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讥讽和某种复杂情绪的弧度。
“苏晚?还真是你。”秦瑶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讶,“听说你休学了?怎么,攀上的高枝倒了,就只能来这种地方……照顾病人?”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苏晚最敏感的神经。显然,秦瑶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了沈叙昏迷和苏晚在此的消息。
苏晚停下脚步,握着购物袋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脸上并没有出现秦瑶预想中的慌乱或难堪。她只是平静地回视着秦瑶,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秦瑶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内敛的力量感。
“秦小姐,有事吗?”苏晚的声音很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秦瑶被她这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冷笑道:“没事,就是看看你现在的落魄样子。沈叙倒了,你以为你还能剩下什么?别做梦了!”
“我拥有什么,不劳秦小姐费心。”苏晚淡淡回应,目光掠过秦瑶,看向疗养院的方向,“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守护什么。”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秦瑶,转身,继续沿着林荫路向前走去,步伐平稳而坚定。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秦瑶坐在跑车里,看着苏晚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灰姑娘”,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那种由内而外的沉稳与坚韧,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不安。
回到疗养院,苏晚将东西放好,如同往常一样,坐到沈叙床边,握住他的手。
刚才与秦瑶的偶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平息了。那些刻薄的言语,已经无法真正伤害到她。她的世界,早已被更宏大和更沉重的事物重塑。
她看着沈叙沉睡的容颜,轻声说:“你看,没有你在,我也能应付这些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如同汇报成绩般的骄傲,更多的则是温柔的眷恋。
她体内那株“新芽”,在与沈叙手掌相触的瞬间,似乎又活跃了一丝。她能感觉到,自己那微弱的能量,正如同细小的溪流,缓缓渗入他干涸的“河床”,虽然无法唤醒那沉睡的星核,却仿佛在滋养着那片土地,维持着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她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延发来的加密信息。
「苏晚,有情况。关于之前提到的‘奥陌陌碎片’,我刚截获到一段更高级别的加密通讯片段。官方那个研究小组,似乎不仅仅是在研究,他们……好像在尝试用某种方式‘激活’或者‘沟通’那个碎片!通讯里提到了‘异常能量反馈’和‘不可控风险’!妈的,这群疯子!」
信息的末尾,附带着一个极其短暂的、被过滤出来的能量频率样本。
苏晚点开那个频率样本的音频文件。
“滋——……”
一段极其短暂、尖锐、仿佛金属摩擦又夹杂着无序噪音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声音传入耳膜的瞬间!
苏晚浑身猛地一僵!
她体内那株平静生长的“新芽”,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般,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与此同时,她一直能隐约感知到的、沈叙体内那沉寂的“火种”核心,也同步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远方熟悉的、却充满危险的号角声,惊扰了最深沉的梦境。
(第13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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