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的锈迹在火光里泛着暗褐,黑砚的指尖抵着《礼记》残卷的边缘,突然抖了一下。
残卷页角卷起的地方,一行被虫蛀得只剩半截的太初密文,此刻正与门身符文严丝合缝地重叠——像两滴被时间冲散又重新聚成的水。
《山海经》有载......他喉咙发紧,残卷在掌心压出红痕,七印封心,唯情不灭。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赤线婆婆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布满茧子的手抚过第一道凹槽,指节因常年织梦而变形的关节磕在青铜上,小友,这不是锁。她的声音像老茶缸里泡开的陈皮,带着岁月沉淀的温苦,是试炼。
七次选择,每一次你都选了她,哪怕代价是世界崩塌。
楚昭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暖光纹路。
那些藤蔓状的光痕在他腕间游移,像在寻找什么。
他望着青铜门上的七道凹槽,忽然低笑一声:《钢之炼金术师》说等价交换......他抬头时,眼底的光比心渊里所有火把都亮,可我偏要无价之爱。
高崖上的璃幽握紧了义肢。
她站在阴影里,破碎的静默铃在袖中轻颤,像只垂死的蝉。
下方青铜门前的动静透过风声传来,楚昭明的话撞进她耳中,震得三百年的冰壳又裂了道缝。若他们能改写规则......她望着自己义肢关节处新崩开的裂痕,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星子,那我三百年执守,又算什么?
你不是无心,只是太怕心碎。
阿烬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像春雪化水。
璃幽猛地转头,守灯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中的引魂灯映得他眉眼温柔。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袖中残铃,三百年前你替凡人挡下神罚时,我见过你眼里的光。
璃幽的喉结动了动。
她望着下方楚昭明走向青铜门的背影,忽然松开了义肢上的锁扣。
金属零件坠落的脆响惊飞了几只夜鸦,她却只是垂下手,任冷风灌进破碎的袖管。
开启七印需要血契共鸣。青禾的声音打断了崖上的静默。
心火田守护者站在青铜门前,指尖缠着的火绳微微发亮,用我的心火代血......
不行。楚昭明直接截断她的话。
他解下腰间的短刀,刀刃在掌心压出白痕,系统认的是痛,不是火。他抬头时,目光扫过人群里阿烬、黑砚、赤线婆婆,最后落在心渊深处——那里藏着他十七年的春天,秦般若替我受了七次反噬,每一次的痛......他的喉结滚动,我得替她记着。
短刀划开手腕的瞬间,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第一滴落在第一道凹槽里时,青铜门突然泛起金光。
楚昭明眼前闪过一片雪白——那是第一次反噬来袭时,秦般若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她的发丝在神罚里瞬间灰白,像落了一场三月的雪。
昭明,痛就喊出来。记忆里的声音混着血珠坠入凹槽的轻响,撞得他眼眶发疼。
第二刀割在旧伤上,鲜血滴入第二印,画面骤变:雷蛇劈碎夜空,秦般若张开双臂替他挡住神罚,后背的衣物焦黑一片,却仍回头对他笑:看,我比雷快。
第三滴、第四滴......楚昭明的脚步开始虚浮。
第五刀下去时,他跪坐在地,腕间的血已经不是滴,而是顺着指缝往下淌。
青铜门的金光越来越盛,第五道凹槽里的画面是秦般若在系统倒计时前对他摇头:别转移代价,我要和你一起疼。
《火影》里鸣人说......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血混着汗滴在地上,我不管什么命运,我只走我要走的路。他抬头看向青铜门,第七道凹槽在金光里若隐若现,今天,这条路......他撑起发颤的手臂,刀尖对准第六道凹槽,我用血铺。
识海深处的系统警报突然发出刺响。
楚昭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心渊岩壁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什么被封了千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低头时,看见无数半透明的碎片从岩壁缝隙里钻出来,在半空打着旋,边缘锋利得像刀。
昭明!青禾扑过来要扶他,却被他笑着推开。
他望着那些正在聚集的记忆碎片,忽然想起秦般若说过的话——我们的回忆,从来都不是负担。
第六滴鲜血即将坠入凹槽的刹那,系统警报声骤然拔高。
心渊震动的幅度大了些,那些记忆碎片开始加速旋转,其中一片擦过楚昭明的脸颊,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痕。
他却笑了,血珠从下巴坠落的弧度里,倒映着青铜门上第七道凹槽正在泛起的金光。
第六印激活的刹那,心渊岩壁的震颤从脚底窜上脊椎。
楚昭明眼前的记忆碎片突然加速,锋利的边缘划破空气发出蜂鸣,首当其冲的青禾被一片碎片擦过肩头,血珠溅在火绳上,滋滋作响。
退开!阿烬的低喝混着引魂灯炸裂的脆响。
守灯人不知何时横在了楚昭明身前,墨色道袍在气浪中猎猎翻卷,他张开双臂,掌心的引魂灯化作一道暖黄屏障——那是用百年守灯人血脉凝练的共鸣网。
第一片碎片穿透屏障时,他肩头绽开血花;第二片擦过脸颊,在左脸犁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楚昭明腕间淌血的伤口上,唇角反而扬起笑:守灯人...从不怕熄灭。
阿烬!楚昭明的瞳孔骤缩。
他踉跄着要扑过去,却被黑砚从后拽住。
情报官的指尖掐进他手臂,声音发颤:稳住!
七印不全,门不开,他的血就白流了!赤线婆婆的织梦梭突然破空而来,银梭在半空织出一张光网,将逼近楚昭明的碎片悉数缠住:小友,用你的痛——去撞开那扇锁了三千年的门!
剧痛从每一寸皮肤窜入骨髓。
楚昭明望着阿烬摇摇晃晃的背影,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十七年前在破庙,秦般若替他挡住人贩子的刀时,也是这样摇摇晃晃地站着;想起三年前雷罚劈落时,她后背焦黑的衣料下,脊椎挺得像根钢钉。
此刻阿烬的脊背,与记忆里那道身影重叠成影。
够了!他嘶吼着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泪涌进喉咙。
腕间的暖光纹路突然暴涨,赤金脉络顺着血管爬满双臂——那是情感锚定波在强行共鸣。
远处围观众人胸口的暖光同时亮起,老妇攥紧孙儿的手,樵夫将斧头砸向欲袭向孩童的碎片,书生扯下衣襟替青禾包扎伤口。
百道暖光如溪流汇海,顺着楚昭明的指尖注入第七道凹槽。
第七滴鲜血坠入的瞬间,青铜门发出钟鸣般的嗡响。
金光从门缝里喷薄而出,映得所有人的脸都镀上一层神圣的金。
楚昭明眼前发黑,却清楚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羁绊等级Lv.6——相逆·七印归心,已解锁。
暖流从心口炸开。
他腕间的纹路化作流动的赤金星河,顺着脖颈爬上面庞,在额间凝结成一枚星芒印记。
这是形态外显化的初现——人道之力终于挣脱系统桎梏,有了具象的载体。
原来...这就是外显化。楚昭明抬手,掌心浮起一团跳动的心火。
那火不是红,不是金,而是万千暖光交织的颜色,像极了秦般若每次替他挡下反噬时,眼底未熄的星火。
他转身望向心渊深处,那里沉睡着他最重要的人,般若,我终于能...亲手撕开困住你的茧了。
话音未落,心渊岩壁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裂缝中渗出——那是盘古之眼在此处的投影,巨大的瞳孔里流转着混沌的光。
楚昭明的心火剑骤然凝实,他没有犹豫,举剑刺向虚影的眉心:我不是要推翻神座——剑刃穿透虚影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心渊里回响,我是要让凡人,有资格抬头看天。
投影碎裂的瞬间,一行泛着紫光的文字浮现在半空:【认知主导权转移倒计时:72小时】。
赤线婆婆的织梦梭坠地,她望着那行字,眼角的皱纹里浸着忧色:你赢了门,可母渊...才刚醒来。
母渊?黑砚的声音发紧。
青禾扶住摇摇欲坠的阿烬,替他止血的手突然顿住——守灯人闭着眼,嘴角还挂着笑,引魂灯的灯芯已彻底熄灭。
崖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璃幽摘下眼罩的动作很慢,露出的左眼淌着血泪,却比三百年前更清明:母渊是神权的根。她望着楚昭明身上的星河流转,断袖被风卷起,露出半截义肢,但你让我看见...凡人的光,比神座上的火更烫。她走向崖边,残铃在袖中轻响,若你真能重写规则...这一次,我愿做第一个见证的时代降临的人。
楚昭明仰头望向星空。
银河在他眼底流淌,那些被神权遮蔽的星子,此刻正一颗接一颗亮起来。
他摸了摸心口的星芒印记,轻声道:般若,七印已归心,接下来...换我来守护你。
宇宙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一颗暗紫色的球体突然震颤,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最中心的位置,一只竖瞳缓缓睁开——那是母渊核心,沉睡亿万年的神权之源,终于感知到了凡人的挑衅。
心渊青铜门开启三日。
千骸荒原边缘,风卷残甲。
楚昭明站在断碑前,身上的星河流转已淡成若有若无的光。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黑潮——那是母渊苏醒后溢出的规则污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荒原。
三天后...他握紧心口的星芒印记,那里还残留着激活七印时的温度,该去接般若回家了。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卷残页。
残页边缘,一行新浮现的太初密文在风中忽明忽暗:【当凡人敢直视神目,神座的影子,就该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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