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贵妃把柄手中握
掌握了柳贵妃可能被下毒的惊天秘密，林亦辰并未急于行动。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继续不动声色地经营着乙字库房，将分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刘瑾面前都未曾流露出半分异样。
他需要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柳贵妃无法转圜、必须正视他存在的时机。
机会很快悄然降临。
这一日，永和宫派人送来一批需要紧急养护的衣物，言明是柳贵妃三日后要陪同圣驾前往西山围场秋狩所用，多为骑射装束，需用特制药剂处理，以保持挺括并防虫蛀。
负责送来的，是柳贵妃身边一个名叫小禄子的心腹太监，眉眼间带着几分永和宫特有的骄矜之气。
“林掌班，这批衣物可是娘娘秋狩要穿的，务必用心，三日后咱家来取，若有半点差池，唯你是问！”小禄子尖着嗓子吩咐道，目光在库房里扫视，带着审视。
林亦辰脸上堆起惯有的、略带恭谨的笑容：“禄公公放心，小的定当亲自督办，绝不会误了娘娘的大事。”
他一边应承着，一边目光飞快地扫过那批衣物。其中几件雪缎制成的里衬和一件月白色的骑射外套，引起了他的注意。按照永和宫以往的习惯，这类衣物通常会搭配使用那种特制的“雪缎柔顺剂”。
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指挥着手下太监清点接收。
就在小禄子交代完毕，准备转身离开时，林亦辰状似无意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禄公公留步。”
小禄子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林亦辰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小的方才清点衣物，发现其中几件雪缎料子的，似乎……与前不久送来的那批用了‘问题柔顺剂’的衣物，是同一批次入库的料子。”
他话语模糊，并未直接点破“毒”字，但“问题柔顺剂”几个字，却像一根针，猛地刺入小禄子耳中！
小禄子脸色瞬间微变，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但立刻强自镇定下来，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什么问题柔顺剂？咱家怎么不知道！”
林亦辰笑容微敛，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禄公公或许贵人事忙，不记得了。但小的掌管库房，各项记录、用料批次，都需心中有数，不敢有误。尤其是关乎娘娘凤体安康的物件，更是要万分谨慎。”
他语气不卑不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凤体安康”四个字，更是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小禄子死死盯着林亦辰，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撒谎或讹诈的痕迹，但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贵妃娘娘贴身衣物可能被做手脚的事情，在永和宫内也只有极少数核心心腹隐约知晓一些风声，正在暗中严查，这浣衣局的小小掌班怎么会知道？还如此精准地指出了“雪缎柔顺剂”和“同一批次”！
是巧合？还是他掌握了确凿证据？
无论是哪种，此事都绝不能外传！若被陛下或其他宫苑知道永和宫的衣物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小禄子眼神变幻数次，最终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林掌班果然心细如发，尽职尽责。此事……或许其中有些误会，待咱家回去仔细核查。这批衣物，还请林掌班多用些心，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他特意强调了“万无一失”四个字，目光紧紧锁住林亦辰。
林亦辰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他微微躬身：“禄公公放心，小的明白。这批衣物，小的会亲自用库房内存放的最稳妥、绝无任何‘隐患’的养护剂进行处理，保证让娘娘穿得舒适、安心。”
他再次点出“隐患”二字，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知晓内情，并且暗示自己有解决之道。
小禄子深深地看了林亦辰一眼，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个新任的浣衣局掌班，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好，很好。”小禄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一丝仓促。
看着小禄子消失在宫道尽头，林亦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恢复冰冷。
他知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柳如烟耳中。以柳贵妃的多疑和狠辣，绝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她一定会来“见”自己。
果然，第二天下午，林亦辰正在库房内核对账目，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低声道：“林掌班，永和宫的禄公公来了，说贵妃娘娘有请，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来了！
林亦辰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贵妃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摇头表示不知。
林亦辰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身边人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传话的小太监，再次走向那座奢华的永和宫。
这一次，殿内的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熏香依旧甜腻，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和肃杀之气。殿内宫女太监皆垂首侍立，噤若寒蝉。
柳如烟依旧斜倚在凤榻上，华服美饰，容颜绝世，但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之中，此刻却寒光凛冽，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直刺向走进殿内的林亦辰。
她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屏退左右，就这么让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承受着她审视的目光。
良久，柳如烟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娇柔，却带着刺骨的冷意：“林亦辰，你可知罪？”
林亦辰伏身道：“小的愚钝，不知身犯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不知？”柳如烟冷哼一声，“昨日你与小禄子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污蔑本宫宫中用度，诅咒本宫凤体，你好大的胆子！”
这是要先声夺人，以势压人了。
林亦辰心中了然，却不慌不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柳如烟：“娘娘明鉴，小的绝非污蔑，更不敢诅咒娘娘。小的只是尽忠职守，发现了一些可能危及娘娘安康的隐患，不敢隐瞒，故而提醒禄公公，以免酿成大祸。”
“隐患？”柳如烟美眸眯起，“什么隐患？你给本宫说清楚！”
林亦辰知道火候已到，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小的在核对永和宫送洗养护的衣物记录时，发现某些特定批次的‘雪缎柔顺剂’中，被人添加了不该有的东西。此物气味极其细微，混杂于花香之中，难以察觉，但若长期经由肌肤侵入，会缓慢损伤心神，令人性情渐变，最终……恐有不测之祸。”
他话语清晰，字字如锤，敲在柳如烟心上。
柳如烟的脸色终于变了，尽管她极力维持镇定，但那瞬间收缩的瞳孔和微微攥紧的玉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骇。林亦辰所说的症状，与她近来偶尔感到的心浮气躁、夜间难以安寝的状况，隐隐吻合！她之前只以为是争宠劳累所致，从未想过是被人下了毒！
“证据呢？”柳如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林亦辰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瓷瓶，双手呈上：“此乃小的从那问题柔顺剂中提取的样本，娘娘可寻绝对信得过的太医或能人异士查验。另外，对应的衣物批次、使用时间记录，小的也已整理妥当。”
一名宫女上前，接过瓷瓶，呈给柳如烟。
柳如烟拿着那小小的瓷瓶，仿佛握着一条毒蛇，指尖冰凉。她看着跪在下方，神色坦然自若的林亦辰，心中念头急转。
此人不仅发现了下毒之事，还能提取样本，记录在案，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绝非普通太监！他今日将此惊天秘密捅到自己面前，绝不仅仅是“尽忠职守”那么简单！
他有所图！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和恐惧。现在杀了林亦辰灭口容易，但他手中的证据是否还有备份？他背后是否还有人？贸然动手，只会让事情更糟。
她挥了挥手，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柳如烟的目光重新落在林亦辰身上，已不复之前的凌厉，反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林亦辰，你今日将此秘辛告知本宫，想要什么？”她直接开门见山，声音恢复了那份慵懒娇媚，却多了一丝认真。
林亦辰知道，谈判的时刻到了。他依旧跪着，声音平稳而清晰：“小的不敢妄求。只是希望娘娘凤体安康，圣眷永固。小的愿为娘娘暗中查探此事根源，揪出那包藏祸心之徒。此外，小的在宫中立足未稳，日后若遇艰难，望娘娘能看在今日微末之功的份上，略施援手。”
他没有提具体的要求，只表达了效忠的意愿和请求庇护的姿态。这既给了柳如烟台阶，也为自己留下了转圜余地，更显得他“识时务”。
柳如烟盯着他，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倒是个聪明人。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林亦辰这才站起身，垂手侍立。
“此事，本宫自有计较。你暂且不要声张，继续给本宫暗中留意。”柳如烟把玩着那个小瓷瓶，眼中寒光闪烁，“至于你……本宫记住了。只要你忠心办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在这后宫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
“娘娘英明。”林亦辰躬身道。
他知道，这把双刃剑，他暂时握住了。柳贵妃这棵大树，他算是初步靠了上去，虽然这棵大树本身也充满了毒刺。
“好了，你退下吧。”柳如烟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秋狩的衣物，好生打理。”
“是，小的告退。”
退出永和宫，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身上。林亦辰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辉煌的宫殿，眼神深邃。
今日之后，他与柳贵妃之间，便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同盟关系。他借助她来自保和获取资源，而她则利用他来清除内患并多一枚暗棋。
同时，他手中也牢牢握住了柳贵妃的一个致命把柄。
这为他接下来的计划，无论是武道修炼，还是权力攀升，都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和筹码。
深宫如棋局，他这枚过河卒子，终于开始展现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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