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碾过染血的雪原，留下深深的车辙与马蹄印，很快便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方才那场短暂的厮杀从未发生。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护卫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白茫茫的天地，不敢有丝毫松懈。
连续数日疾行，沿途又遭遇了几波小规模的骚扰与试探，皆被曹少钦带人雷霆扫灭。对手似乎意在拖延与消耗，并未再派出如灰衣杀手那般的宗师级人物。林亦辰心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小小涟漪，真正的考验，恐怕在接近玄冥海时才会到来。
这一日，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巍峨雄关的轮廓。关墙依山而建，以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成，高达十余丈，蜿蜒于险峻山岭之间，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横亘在通往极北之地的咽喉要道。关楼之上，旌旗招展，隐约可见甲士巡弋的身影。
北疆第一雄关——玄岭关。
“终于到了。”马车内，林亦辰望着那雄关，目光深邃。玄岭关不仅是军事重镇，也是南北商旅、江湖客进入极北之地的最后一个大型补给点。此地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镇守此关的将领，乃是北疆都督府麾下大将，忠勇伯赵匡胤，素以刚正不阿、治军严明着称。
车队行至关门前，便被一队盔明甲亮的守关士卒拦下。为首一名队正上前，例行盘查，语气虽不算倨傲，却也带着边军特有的硬朗：“车上何人？往北地去所为何事？通关文书拿来查验！”
曹少钦上前，并未亮明林亦辰的真实身份，只递上一份盖着兵部勘合印章的普通商队文书，沉声道：“京城苏记商号，往北地收购皮货药材。”
那队正查验文书无误，又打量了一下车队精锐的护卫，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寻常商队，岂有如此悍勇的护卫？但他并未多问，边关规矩，只要文书无误，不夹带违禁，便予放行。
“进城需按人头缴纳关税，马匹车辆另算。关内禁止私斗，违者重处！”队正例行公事地交代完，挥手放行。
车队缓缓驶入关内。关城之内远比想象中繁华，街道宽阔，以青石板铺就，虽积雪清扫不及，却依旧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卖皮毛、药材、矿石、烈酒的商铺比比皆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牲口、皮革和烤肉的独特气味。南腔北调的叫卖声、驼铃马嘶声、江湖豪客的粗犷笑骂声不绝于耳。
更多的，是身佩刀剑、气息彪悍的江湖人。三三两两，或独行，或成群，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显然都是为了幽冥真府而来。林亦辰甚至看到了江南霹雳堂的标志性火云纹服饰，以及几个身着诡异苗疆服饰的男女。
“果然都来了。”林亦辰放下车帘。这玄岭关，已成风云汇聚之地。
车队在曹少钦的引领下，来到城西一家名为“北安”的客栈。客栈规模颇大，后院宽敞，足以容纳整个车队，且位置相对僻静，符合林亦辰低调行事的要求。
安顿下来后，林亦辰立刻召集曹少钦与几名“暗影”头目。
“关内情况如何？”林亦辰问道。
一名负责情报的头目躬身禀报：“回主子，关内如今龙蛇混杂。除已知的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苗疆五毒教等势力外，北地本土的‘翻云刀’谢狂、‘雪狼盟’残余势力也已抵达。另外，悬空寺的苦慧大师与明心小师傅数日前也曾在此露面，随后不知所踪。天山派沐婉清入关后，便独自去了城东的‘冰魄阁’，那是天山派在此地的产业。”
林亦辰点了点头，这些都在预料之中。“镇守此关的忠勇伯赵匡胤，态度如何？”
“赵将军治军极严，对关内江湖势力一视同仁，只要不违反关禁，便不予干涉。但据我们观察，都督府内部似乎对幽冥真府之事也有耳闻，态度暧昧。”
“继续盯着，尤其是都督府和赵匡胤的动向。”林亦辰吩咐道，又转向曹少钦，“让我们的人化整为零，混入江湖客中，搜集情报，重点是幽冥真府入口的确切消息，以及……任何与影楼或幽冥宗相关的线索。”
“是！”众人领命而去。
房间内只剩下林亦辰与苏云裳。苏云裳推开窗户，望着外面熙攘的街道，以及远处巍峨的雪山轮廓，轻声道：“此地寒气更重，对我的感应也越发清晰。真府入口，应该就在玄冥海深处，不会错了。”
林亦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感应可还平和？”
苏云裳微微蹙眉：“大部分时候是平和的召唤，但偶尔……会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悸动，带着不安，仿佛那真府之内，并非只有机缘，还沉睡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存在。”
林亦辰眼神一凝。上古冥尊留下的洞府，绝不可能毫无风险。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发生了争执。一个粗豪的声音怒吼道：“放你娘的屁！那‘玄冥玉髓’分明是老子先看上的！你们唐门想强抢不成？”
另一个阴柔的声音冷笑道：“价高者得，天经地义。你出不起价钱，怪得了谁？”
“唐门的杂碎，找死！”
紧接着便是兵刃出鞘与桌椅碎裂的声音！
林亦辰与苏云裳对视一眼，并未下去查看。这种江湖纷争，在如今的玄岭关，每日不知要发生多少起。
然而，片刻之后，小顺子匆匆上楼，面色有些古怪：“主子，楼下打起来了，是蜀中唐门的人和‘翻云刀’谢狂的手下。起因是为了争夺一块据说产自玄冥海深处的‘玄冥玉髓’，那玉髓……似乎蕴含着极其精纯的阴寒能量。”
玄冥玉髓？林亦辰心中一动，看向苏云裳。
苏云裳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玄冥玉髓乃是至阴宝物，对修炼阴寒功法有奇效，甚至能滋养神魂。若能量足够精纯，或许……对我稳定净世玄莲也有帮助。”
林亦辰沉吟片刻，对楼下愈演愈烈的打斗声充耳不闻，只是淡淡道：“让他们打。那块玉髓，最后会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越过喧嚣的街道，望向北方那被风雪笼罩的玄冥海方向。
玄岭关的暗潮已然涌动，而真正的争夺，或许将从这块意外的“玄冥玉髓”开始。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而他，正好可以借此，看清这水下，到底藏着多少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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