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运动三论·圣人注
春雪消融,悬巢城外的山涧溪流变得丰沛而喧嚣,携着残冰与泥土的气息,奔涌向远方。格物院内,那场关于“力”、“力矩”、“功”的基石奠定,余波未平。学子与工匠们仍沉浸在力学框架构建带来的震撼中,日夜钻研讨论,试图将这套全新的认知体系,应用于所见所闻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昊的目光,已投向更深远的方向。力量的衡量与运用固然重要,但力量施加之后,世界将如何回应?这动与静之间的根本规律,是格物之道不可或缺的另一块拼图。这一日,他并未召集众人于讲堂,而是信步走出了格物院,来到了悬巢城日渐繁华的街道上。
昊 依旧是一身青衫,步履从容,气息与这初春的天地浑然一体。他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只是如同一个寻常的观察者,目光平静地掠过街市上的车马行人,坊间工匠的劳作,乃至孩童追逐嬉戏的身影。有巢氏 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这位建造大师如今对“力矩”之理痴迷不已,几乎昊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随时准备请教,手中总捏着一小块用于记录的炭笔和树皮。他身形敦实,眉头习惯性地微锁,仿佛永远在思索着结构与承重的奥秘。
城西新辟的集市区域,人流如织。一辆满载着新制陶器的牛车,由一名健壮的汉子驾驭着,正沿着略显泥泞的道路缓缓前行。拉车的是一头老黄牛,步伐沉稳,车辆随之保持着均匀的速度。
昊停下脚步,指着那牛车,对身旁的有巢氏及几位跟随的学子道:“观此车,牛施力于车,车便动,且匀速而行。若此刻,牛停止用力,尔等以为,车将如何?”
一名学子不假思索地回答:“牛停力,车自然便停住了。”
另一名参与过投石机项目的工匠却犹豫道:“未必吧?某观那投石机,配重下坠之力耗尽后,抛竿还会依着势头往前晃荡几下,并非立时停止。这车……或许也会往前再溜一段?”
昊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众人继续观察。
恰在此时,前方出现一个小坡,驾车汉子轻喝一声,老牛发力,车辆加速冲上坡顶。随即,汉子放松缰绳,老牛不再用力,车辆凭借下坡之势,开始加速滑行!
“看!它没立刻停!还在跑,而且越来越快!”有学子惊呼。
然而,当下坡结束,车辆进入一段平坦路面后,速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缓缓停住。
“这……这是为何?”先前那认为会立刻停止的学子困惑了。
昊的目光扫过车轮与泥泞路面的接触处,缓声道:“因为,有阻碍它运动之力存在。路面之不平,泥泞之粘滞,乃至空气之无形阻力,皆在消耗车辆运动之‘势头’。” 他引动一丝微不可查的真元,让众人能“看”到车辆周围那无形的阻力场,以及车轮下因摩擦而微微发热、变形的泥土。
“由此,吾等可论一:物不受外力,则静者恒静,动者匀速而动。”昊的声音清晰而平和,说出了运动第一定律,“此车若无牛拉,本不会自己启动(静者恒静);启动后,若真无任何阻力,它理应一直以此速度运动下去(动者匀速而动)。然,天地间,绝对的‘无外力’之境,几不可得。故吾等常见运动之物,终会停止。”
他顿了顿,将此论命名为“静论”。
众人若有所思。有巢氏立刻联想到建筑:“若房屋不受外力……嗯,风雨地震皆是外力,故需坚固结构以抵抗,使其尽可能保持‘静止’安稳之态……”
这时,集市另一边传来一阵呼喝声。只见几名壮汉正在合力推动一个陷入泥坑的巨大木轮。初始,木轮纹丝不动。随着众人齐声发力,木轮开始微微晃动,继而猛地一下被推出了泥坑。
昊引众人看向那边:“再看此事。初始,木轮深陷,需极大之力方能使其动;一旦动起,所需维持之力便小了许多。此又是为何?”
“因其运动状态改变了!”有机灵的学子立刻反应过来,“从静到动,乃是巨大改变,故需大力;动起来后,只需克服维持运动的阻力,故力可稍小。”
“善!”昊赞许道,“故吾等可论二:物受外力,其动必变。力大则变迅,力小则变缓。此外力,乃是指改变其运动状态之因。” 他将此论命名为“动变论”。
“力大则变迅……”有巢氏喃喃自语,想到了投石机配重越大,抛竿扬起越快,石弹初速越高。“不止是启动,改变运动方向,亦需外力!”他猛地想到工匠们用绳索牵引、改变重物吊装方向的情形。
就在众人沉浸于对“动变论”的思考时,街角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努力拖着一个比他本人还大的、装有零星货物的简陋小拖车。他埋头使劲往前拉,却没注意前方一块突起的石头。拖车的一个轮子猛地撞在石头上,骤然停止!而那孩童却因为正发力前冲,拖车突然停住,他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个结结实实!
“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也就在这一刹那,一股柔和而无形的力量悄然托住了那孩童,让他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未摔倒。孩童惊魂未定,茫然四顾。
昊收回悄然释放的真元,目光扫过那骤然停止的拖车和差点摔倒的孩童,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本质的力量:“诸位再看,此子前冲,车忽止,人为何前扑?”
“因为……因为他还在往前‘冲’?”有学子不确定地回答。
“然也!”昊肯定道,“此子身体,有其维持原有向前运动状态之趋势!车虽止,然其身欲保持前冲之势,故而不听使唤,向前扑倒。此乃万物之通性,吾等可论三:物有维持其原有运动状态之特性。 此特性,可称之为‘惯性’!动者,欲恒动;静者,欲恒静。除非有外力迫使其改变!”
他将此论命名为“守态论”,亦即惯性定律。
“惯性……”众人重复着这个全新的词汇,结合刚才那惊险又极具说服力的一幕,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原来,不仅仅是运动之物有保持运动的“倔强”,静止之物也有保持静止的“懒惰”!这看似简单的特性,实则无处不在,深刻影响着万事万物的运动。
有巢氏想到建筑抗震,不仅要抵抗外力,还要考虑建筑本身的“惯性”带来的影响;想到搬运重物启动之难,亦是“惯性”作祟。
跟随的学子们则想到了射出的箭矢,抛出的石弹,它们离弦、离机后,不再受力,却能飞行一段距离,不正是靠着这“惯性”么?
昊将这三论——“静论”、“动变论”、“守态论”——并称为“运动三论”。他立于街市之中,声音不高,却仿佛与这天地间的某种根本旋律共鸣,清晰地传入每个跟随者的耳中,也传入了一些悄然关注此地的神念感知里。
“此三论,相辅相成,揭示了运动与力之根本关系。静论言其本,动变论言其变,守态论言其性。明此三论,世间万物之运动变幻,大多可由此入手剖析。”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天地间忽有清音响起,似远似近,若有若无。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道韵,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抚平了街市的喧嚣,让所有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集市东首,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骑着青牛的老者。那老者面容清癯,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眼神淡漠,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又仿佛空无一物。他胯下的青牛,步伐悠然,蹄下生云,却不染丝毫尘埃。
正是那已然成圣,立下人教,与天道相合的太清圣人老子!
他并未看向任何人,目光似乎落在虚空深处,又仿佛将整个悬巢城,连同昊与那“运动三论”,尽收眼底。青牛缓步,径直朝着昊所在的方向行来。
集市上,所有族人,无论是否认得圣人法相,在那浩瀚而平和的道韵笼罩下,皆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垂首,不敢直视。
青牛行至昊身前丈许之处,悠然停步。老子那古井无波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昊的身上,微微颔首,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那刚刚孩童险些摔倒之处,仿佛看到了那无形“惯性”的显化。
他抚须,声如清泉流淌,却又带着大道伦音,响在每个人心头,亦响彻在洪荒诸多大能者的感知之中:
“守态不变,近乎道法自然。”
言罢,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格物院的方向,凌空轻轻一点。
“此性,可称‘惯性’。”
“惯——性——”
二字出口,不再是寻常语音,而是化作了两个金光万丈、蕴含无穷道韵的先天神文!这两个神文如同拥有生命,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烙印在了格物院主讲堂的讲坛之侧,与之前老子所留的诸多道痕并列。
神文一成,顿时与整个洪荒天地间的某种根本法则产生了共鸣!一股宏大、古朴、恒久不变的“静止”与“恒动”之意弥漫开来,让所有感知到此景的大能者,心中都升起明悟——此乃圣人亲口为天地间一根本特性定名!得到了天道认可!
老子留下二字,不再多言,拍了拍青牛。青牛会意,调转方向,四蹄踏云,载着老者,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一步一生莲,身影渐渐淡化,最终消失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讲坛之侧,两个崭新的金色神文——“惯性”,道韵流转,光芒内敛,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与之前昊所阐述的“运动三论”相互印证。
整个悬巢城,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又仿佛理所当然的圣人注名所震撼。
有巢氏 激动得浑身发抖,看着那“惯性”二字,又看看昊,心中狂呼:“圣人亲注!圣师所论,竟得圣人亲口肯定,赐下道名!此乃我格物之道,不,我人族之大幸!”
昊静立原地,对着老子消失的方向,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他心中亦是波澜微起。老子此举,无疑是将“惯性”乃至整个“运动三论”拔高到了近乎天地法则的高度,为人族格物之道,赋予了无可撼动的正统性与权威性。这远比他自己宣扬,效果强过万倍。
“多谢圣人。”昊直起身,目光扫过依旧处于震撼中的众人,声音平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圣人赐名,‘惯性’已定。此二字,不仅是一名称,更是对吾等所探求之理的认可,对格物之道的肯定!”
“自今日起,此‘运动三论’,连同‘惯性’道名,当载入《格物初经》,传遍人族,乃至洪荒!”
“望尔等谨记圣人之意,深研惯性之理,明运动之规,使我人族之智慧,如圣人所赐道名,亘古长存!”
阳光洒落,照耀着悬巢城,照耀着讲坛上那新得的圣人道纹,也照耀着每一个人族眼中那名为“希望”与“自信”的火焰。运动之规,得圣注而明,格物之道,自此更加名正言顺,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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