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清冷的声音，一道身影自山顶宫阙缓缓飘落。
她身着一袭朴素至极的月白道袍，不施粉黛，不戴任何饰物，容貌算不上绝美，却有一种超越了性别与年龄的空灵之感。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月光，一捧初雪，是这仙山灵韵的化身。
她便是望月仙山之主，一个在北域活了三千年，被无数女修尊为“在世天人”的存在。
她悬停于半空，目光平静地落在萧衍身上，那眼神不带丝毫波澜，像是在看一块顽石，一棵枯木。
“七情六欲，乃修行之障，红尘纠葛，是大道之枷。”
望月山主的声音空洞而宏大，仿佛是天道在借她之口言说。
“映月天资绝世，本座是为她斩断尘缘，助她勘破虚妄，踏上真正的通天仙途。此乃大功德，大慈悲，尔等凡夫俗子，岂能明了？”
“放你娘的狗屁！”
江照星再也按捺不住，凤眸含煞，怒斥出声。
“我妹妹活生生一个人，有血有肉，有哭有笑！她喜欢自由，喜欢吃甜食，喜欢新鲜有趣的世界！”
“那才是她！你凭什么替她决定她的人生？你这自以为是的疯婆子，也配谈慈悲？”
江照星气得胸口起伏，她从未如此失态过。
望月山主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似乎对江照星言语中的“俗气”感到不悦。
“痴儿，你亦被情感蒙蔽了本心，看不穿这副皮囊之下的虚妄。待本座将他镇压，再渡你脱离苦海。”
说着，她缓缓抬起一只手。
随着她的动作，整座望月仙山仿佛活了过来。
天穹之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光芒大盛，无穷无尽的、至纯至净的太阴之力汇聚而来，在她的掌心凝聚成一方晶莹剔透的月轮。
“寒月降临。”
她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那月轮便朝着萧衍当头压下。
月轮的碾压无声无息，却蕴含着冻结神魂、磨灭情感的无上道则。
它所过之处，空间凝固，连光线都变得迟滞，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生动之物，都化作与她一般的枯寂。
那些重伤倒地的女弟子，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刹那，脸上竟露出一种解脱般的狂热。
在她们看来，这便是终极的道，是斩断一切烦恼的无上法门！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印，萧衍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他非但没有抵挡，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张开双臂，任由那“月轮”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享受？
“不错的力量。”
萧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在死寂的仙山中响起。
“纯粹，干净，像是从未被污染过的宣纸。”
他抬起头，那双一边燃烧神火、一边吞噬万物的眼眸，死死盯住了半空中的望月山主，嘴角勾起一抹邪异到极点的弧度。
“正好，我很喜欢在干净的白纸上……作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那股神圣与暴虐交织的混沌气息，轰然倒卷！
那足以磨灭七境至尊情感道则的“月轮”，在接触到这股混沌气息的刹那，竟如冰雪遇骄阳，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非但没能磨灭萧衍分毫，反而被那混沌气息疯狂地同化、污染！
原本晶莹剔透的月轮，肉眼可见地染上了一层金色与紫色交织的斑驳色彩，其上甚至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欢愉、贪婪、绝望的脸！
“这……不可能！”
望月山主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混合了震惊与恐惧的骇然。
“我的忘情道，乃是太上真意，至纯至净，是世间一切情感欲望的克星！怎么可能反过来被污染？！”
“没什么不可能的。”
萧衍一步一步，踏着虚空，朝着她走去。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有一朵由金色神火与紫色魔焰构成的莲花绽放，妖异而瑰丽。
“你的道，是忘情。可你连情是何物都未曾体验过，又谈何去‘忘’？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井底之蛙罢了。”
“我来教你。”
萧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望月山主面前，快到连她都无法反应。
他伸出手，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只是简简单单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她那只保持着结印姿势、如白玉雕成的手腕。
“轰！”
在接触的瞬间，望月山主如遭雷击，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只觉得一股驳杂、狂暴、充满了原始欲望与炽烈情感的洪流，顺着萧衍的指尖，悍然冲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冲进了她的神魂深处，冲进了她那片引以为傲的、空无一物的“道心”世界！
他没有用力量粗暴的碾压，他是在用神识强行灌输……情欲！
那是凡人最炽热的爱，最刺骨的恨，最贪婪的渴求，最绝望的悲鸣……
亿万生灵，兆载岁月，轮回之中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被萧衍用他那霸道绝伦的意志，强行灌入了望月山主的神魂之中！
她的脑海里，那片纯白的“无情天”，被泼上了最浓烈、最肮脏、也最鲜活的色彩！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这位“在世天人”的口中爆发出来。
她那张空灵无垢的脸上，表情在瞬息间变幻了千百次。
时而媚眼如丝，满面潮红；时而咬牙切齿，状若疯魔；时而涕泪横流，悲痛欲绝；时而又痴痴傻傻，笑出了声。
她那袭朴素的月白道袍，被体内暴走的灵力撕扯得片片碎裂，露出的雪白肌肤上，竟浮现出一道道金色与紫色交织的、如同神魔纹身般的妖异花纹！
“不……我的道……我的清净……脏了……好脏……”
她疯了一般想要挣脱萧衍的手，可那两根手指却像是天地间最牢固的枷锁，让她动弹不得。
下方，所有人都看呆了。
那些幸存的女弟子们，脸上狂热的信仰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她们的神，她们追随了一生的道，此刻却像一个发了情的凡俗欲女，在敌人手中丑态百出！
江照星张了张嘴，看着半空中那个彻底失态的山主，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将她最在乎、最珍贵的道，用她最厌恶、最恐惧的东西将其玷污，碾碎！
夫君这杀人诛心的手段，越来越纯熟了！
“现在，你再告诉我。”
萧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魔鬼的低语。
“是你的‘忘情’有意思，还是我的‘有情’，更有意思？”
“我……我……”
望月山主眼神涣散，神智已经彻底崩溃，口中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萧衍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手将她从空中扔了下去。
“砰”的一声，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望月山主，赤身裸体地砸在下方的白玉广场上，蜷缩成一团。
她身体不住地抽搐，口中还在胡乱呢喃着一些污秽不堪的词语，彻底沦为一个被欲望支配的疯妇。
萧衍看都未再看她一眼。
他转过身，牵起江照星的手，目光望向了山顶那座被月华笼罩的、孤寂的宫殿。
“走吧，我们去接映月回家。”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与温柔，仿佛刚才那个毁人道心、污染圣地的魔神，只是一个幻觉。
也就在此时，那座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宫殿大门，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响，缓缓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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