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神像已经倒塌，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就在这里吧。”陆凡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铁柱，架设电台。”
“是，凡哥！”
王铁柱立刻打开背包，将里面的零件一一取出，在夏语冰的指导下，开始组装电台。
而陆凡，则走到了庙门口，拿着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里，距离罗店的主战场，只有不到五公里。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夜空中，不断亮起的炮火，和如同流星般划过的曳光弹。
空气中，都仿佛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凡哥，电台架好了！”王铁柱的声音传来。
陆凡走回庙里，看到夏语冰正戴着耳机，调试着频率。
“能联系上吗？”
“连上了。”
“调到这个频率。”
夏语冰看着那个陌生的频率，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旋钮。
很快，耳机里，传来了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个沉稳、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响了起来。
“……各单位注意，我是孙元良。重复，我是孙元良。88师的弟兄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天亮之前，必须把罗店给老子拿下来！拿不下来，老子就亲自带队上！谁敢后退一步，军法从事！”
孙元良！
第88师师长！
那个在淞沪会战中，打得最顽强，也最悲壮的德械师的最高指挥官！
夏语冰的心，猛地一跳！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凡竟然能直接连接上一个师长的指挥频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报能力”可以解释的了！
这简直是……通神！
“呼叫孙师长，呼叫孙师长。”
陆凡拿起话筒，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我这里有紧急情报，十万火急！”
耳机那头，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孙元良那暴躁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他娘的是谁？怎么会知道老子的指挥频率？！”
“我是谁不重要。”
陆凡沉声说道，“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88师，今晚的反攻，注定会失败。而且，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放你娘的屁！”
孙元良勃然大怒，“你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老子现在就让人定位你的位置，把你抓起来枪毙！”
“师长息怒。”
陆凡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知道您不信。但如果，我能告诉您，日军第11师团的指挥部，就在您左翼五公里外的一处废弃纺织厂里。
而且，他们今晚的炮火支援，将会比之前猛烈一倍。
您……还觉得，我是妖言惑众吗？”
耳机那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凡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日军指挥部的位置，这是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
自己一个陌生人，能一口道破，足以引起对方的重视。
“你……到底是谁？”
孙元良的声音，变得凝重了许多。
“一个想打赢这场战争的中国人，你可以称我为幽灵。”
陆凡顿了顿，继续说道，“孙师长，我没有时间跟您解释太多。
我只告诉您一件事。强攻罗店是错误的。
那里就是个无底洞，填进去多少人都不够。”
“我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这里！”
陆凡一字一句地说道：
“蕴藻浜，日军的后勤补给线！”
“只要炸了它，整个罗店的日军，就会断粮断弹，变成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需要您，派出一支最精锐的小分队，在明天晚上，配合我的行动。”
“事成之后，击溃罗店日军的头功是您的。”
“我只希望，您能用这场胜利告诉全中国的军人，告诉那些日本人……”
陆凡的声音，变得无比激昂。
“我们中国人，是不可战胜的！”
耳机那头，长久的沉默。
久到陆凡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通讯。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
孙元良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只有一个字。
“好！”
当这个字，从耳机里，清晰地传到陆凡耳朵里时。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位在历史上以治军严明、性格刚烈着称的铁血师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国人。
或许是因为他给出的情报太过精准，或许是因为他描绘的蓝图太过诱人。
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因为，孙元良和他的88师，在罗店这个血肉磨坊里，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也许是，我们中国人是不可战胜的。
这句话打动了他！
“很好。”陆凡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声说道，“孙师长，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会再次联系您，告诉您具体的行动计划和接头方式。”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故意给我设套？”
孙元良的疑心，并未完全消除。
“很简单。”陆凡笑了笑，“您现在，就可以派人去验证我刚才给您的情报。如果日军第11师团的指挥部，不在那家纺织厂里，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另外……”陆凡话锋一转，“我再送您一个见面礼。”
“什么？”
“今天晚上，你们的反攻不要从正面硬冲。日军在你们的正面，布置了超过三十个重机枪火力点，还有至少一个中队的迫击炮。你们冲上去就是送死。”
“从南侧沿着一条干涸的河道，可以绕到他们阵地的侧后方。那里是他们的防御盲区。”
说完，陆凡不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直接对夏语冰说道：“关掉电台。”
夏语冰立刻切断了通讯。
“凡哥，这……这就完了？”
王铁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完了。”
陆凡摘下耳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跟孙元良这种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对话，压力实在太大了。
每说一句话，都得小心翼翼，既要抛出足够的诱饵，又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会相信你吗？”
夏语冰看着陆凡，眼神复杂。
“会的。”
陆凡自信地说道，“因为，他别无选择。”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今晚的任务，圆满完成。收东西，咱们打道回府。”
“是！”
三人迅速地将电台拆解打包，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破败的土地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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