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成都总督府的书房里，徐泽醇把手里的奏报狠狠摔在地上，宣纸散落一地，上面“安庆军攻夔州、重庆，号称六万”的字样格外扎眼。他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反了！反了！余盛这贼子，一个月前才五六千人，如今竟敢号称六万！还敢主动攻打州府，真是欺人太甚！狂妄！”
站在一旁的建昌总兵胡中和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里清楚，安庆军肯定是虚张声势，但就算只有一万多人，也不容小觑——云阳一战，一万清军都败了，这股反贼的战斗力，比太平军还凶。
“胡总兵，你说！”徐泽醇指着他，声音发颤，“这贼军兵分两路，哪路是主力？”
胡中和抬起头，沉声道：“回总督大人，探子说余盛的大旗出现在夔州那一路中，想来夔州那路贼军是主力。夔州是川东咽喉，不能丢；重庆有水师和三千守军，问题应该不大。”
徐泽醇踱着步，心里乱得很。咸丰帝给了他三个月限期剿灭安庆军，可他还没动手，反被余盛打上门来。四川绿营原本有三万，云阳一战死了近半，剩下的一万五，还要分守各地，能抽调的兵力有限。
“大人，”胡中和又道，“陕西绿营还有几日便到，到时候我们可调动的兵力足有二万。末将愿带一万五千人援夔州，配合李开山夹击安庆军。再派成都绿营参将宁德带五千人援重庆，守住重庆府。只要灭了夔州的主力，重庆的贼军自然不战而退。”
徐泽醇停下脚步，看着胡中和——这是他手里仅剩的能打的将领了。他咬了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办！胡中和，你记住，这次要是再败，你我都没法向皇上交代！”
胡中和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辱命！若不能灭贼，愿提头来见！”
徐泽醇挥挥手，让他下去准备。待胡中和走后，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天色，心里一阵悲凉。他想起道光年间的鸦片战争，想起如今的太平天国，再看看四川的乱局，突然感到一阵心累。
五月十七，重庆城外的平原上，三万多人的队伍正围着城墙呐喊。最前面的流民们手里拿着竹枪，有的还举着削尖的木棍，虽然武器简陋，喊杀声却震天响。王震站在土坡上，看着城墙上的清军慌慌张张地开炮，嘴角露出笑意。
“旅帅，要不要真攻一次？”身边的团指挥使王能问道。他是老兵，跟着王震打了不少仗，看着手下这么多流民军，感觉打下重庆也不是不可能。
王震摇摇头：“不用，咱们的任务是牵制重庆水师。拿下重庆府不难，难得是如何阻止重庆水师救援夔州。我们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让重庆水师产生顾忌，他们害怕老巢丢失，便不会轻易去夔州助战，只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只要大人攻破夔州，那重庆就是囊中之物。”
正说着，一发炮弹落在流民队伍旁边，炸开的泥土溅了陈二一身。陈二不仅不怕，反而举着竹枪喊得更凶了：“杀清兵！报仇！”
周围的流民也跟着喊，有的甚至往前冲了几步，直到清军的弓箭射过来，才往后退。王震看着这一幕，心里暗道：这些流民心里憋着恨，只要好好练，以后都是好兵。
他对王能道：“让流民们退下来，换咱们的老兵上，佯攻一阵就撤。别死太多人，不值得。”
王能领命而去，很快，流民们退了下来，安庆军的老兵们推着云梯冲上去。城墙上的清军见状，连忙集中火力射击，弓箭、火枪齐发。老兵们冲了一阵，便假装不敌，退了回来。
城墙上的清军守将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对身边的副将道：“这反贼看着人多，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只要咱们守住，等援军到了，就能灭了他们。
副将连连点头，心里却没底——安庆军的喊杀声太凶，他总觉得不对劲。
五月十九，余盛接到斥候的报告：胡中和的一万五千援军已经到了夔州境内五十里处，正在往这边赶。他立即下令：“让各营做好准备，挖战壕，架火炮，等着清军来。另外，给王震送信，让他带着三千精锐，连夜往夔州赶，在夔州附近的山谷里潜伏。”
士兵们领命而去，安庆军的大营里顿时忙碌起来。新兵们虽然紧张，但看着老兵们沉稳的样子，也慢慢镇定下来。一个新兵握着手里的燧发枪，手心全是汗，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别怕，跟着我打，保你活命。”
新兵重重点头，心里暗道：一定要打好这仗，跟着余大人，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咸丰二年五月二十，夔州城外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胡中和率领的一万五千清军在距离安庆军大营十里外扎下营寨，营寨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士兵们脸上的惧色——云阳一战的惨状，他们早有耳闻。
“将军，咱们要不要先试探一下？”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胡中和坐在大帐里，手里端着茶杯，却没心思喝。他知道安庆军的火器厉害，不能贸然进攻。他沉吟片刻，道：“派两千人去试探，看看他们的虚实。记住，只探不攻，别损失太大。
副将领命而去，很快，两千清军朝着安庆军的大营冲去。余盛站在营寨的高台上，看着清军过来，对身边的吴磊道：“火炮团第一营准备，等清军进入射程，就打。”
吴磊是炮兵团指挥使，手里握着二十门大将军炮、三十门虎蹲炮。他立即下令士兵们装填炮弹，调整炮口。清军越来越近，当进入火炮射程时，吴磊大喊一声：“放！”
顿时，火炮轰鸣，炮弹呼啸着飞向清军队伍。清军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往地上趴，有的转身就跑。炮弹落在人群里，炸出一朵朵血花，不少士兵被炮弹打得血肉模糊。
“火枪营，递进射击！”余盛又下令。
两千火枪营的士兵分成三列，第一列射击完毕，立即后退装弹，第二列接着射击，第三列随后跟上。密集的枪声响起，清军士兵们纷纷倒下，剩下的人不敢再冲，转身往回跑。
胡中和在营寨里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安庆军的火器这么厉害，两千人试探，竟然损失了五百多。他咬着牙道：“传令下去，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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