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两辆黑色轿车，滑入庆云市“茗香阁”茶楼后巷的阴影里。
王云、赵金龙以及担任司机和护卫的阿峰下了车。
王云依旧穿着那身藏青色休闲西装，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赵金龙则换了一身深色立领中山装。
茶楼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耳朵上挂着耳麦的壮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们。
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压抑。
“王先生，赵先生？”
其中一个壮汉上前一步，语气生硬：“吴先生在楼上‘听雨轩’等你们，按照规矩，这位兄弟……”
他目光落在阿峰身上：“请在楼下等候。”
阿峰眉头一拧，刚要说话，王云抬手制止了他。
“峰子，在下面等着。”
“云哥……”阿峰有些担忧。
“没事。”王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对赵金龙微微点头，“金龙哥，我们上去。”
两人在那两名壮汉的“护送”下，走进茶楼。
茶楼内部是典型的中式装修，古色古香，但此刻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
楼梯、走廊拐角，隐约可见其他守卫的身影。
显然，吴瑞明做了充分的准备。
来到“听雨轩”包间门外，壮汉推开门，侧身让开。
包间内，吴瑞明独自坐在主位的茶海后，正慢条斯理地烫洗着茶杯。
他今天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唐装，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和煦笑容。
“王云兄弟，赵老弟，来了？快请坐。”吴瑞明笑着招呼，仿佛之前祠堂的冲突从未发生。
“吴先生。”王云和赵金龙微微颔首，在客位坐下。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将阿峰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汩汩的煮水声。
吴瑞明熟练地斟了两杯茶，推到二人面前：“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朋友刚送的。”
“谢吴先生。”王云端起茶杯，浅尝辄止：“吴先生百忙之中肯拨冗相见，晚辈感激不尽。”
赵金龙也端起茶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品茶，他今天扮演的是见证者和辅助者的角色。
吴瑞明呵呵一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靠，那笑容依旧，但眼神却渐渐锐利起来：
“王云兄弟，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周永年的面子，我给。
但有些事，不是给个面子就能翻篇的。”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祠堂的事，你让强子，还有我，都很下不来台啊。
然爷那边，动了真火。”
压力瞬间袭来！
王云放下茶杯，迎着吴瑞明的目光，语气诚恳但毫不退缩：
“吴先生，祠堂之事，是晚辈年轻气盛，行事过于冲动，冒犯了吴先生和强哥，我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
他微微躬身，姿态做足，但随即话锋一转：
“但当时情势所迫，刀疤强哥步步紧逼，非要搜我场子，断我根基。
我王云出来混，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和脸面，若当时任由强哥搜了，我如何对得起跟着我拼命的兄弟？日后在庆云镇，还有何立足之地？”
他这番话，既承认了“冲动”，点明了是被逼无奈，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暗示他并非毫无原则的退让。
吴瑞明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哦？照你这么说，还是强子不对了？”
“不敢。”王云不卑不亢：“只是立场不同，所求各异。
强哥要替然爷拿人立威，我要保兄弟和饭碗，冲突在所难免。”
“好一个立场不同！”
吴瑞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王云，我知道你能打，也有点小聪明。
但…你要清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聪明，救不了你。”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股压迫感：“然爷的意思很明确，那三个劫匪，你必须交出来！
当初在渔港，是不是你救的人，你心里清楚！
这事，你得给然爷一个交代！否则……”
否则之后是什么，不言而喻。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煮水声显得格外刺耳。
赵金龙适时开口，打着圆场：“吴先生，息怒，云子年轻，做事是毛躁了些，但他重情义，守规矩，这点我是知道的。
这次的事情，未必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然爷要的是面子，要的是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劫匪。
云子要的，无非是一条活路，和兄弟们一口饭吃，何必非要闹到刀兵相见？”
吴瑞明瞥了赵金龙一眼，语气稍缓：“金龙老弟，不是我不讲情面，是这小子太不识抬举！然爷的威严，不容挑衅！”
“吴先生！”
王云再次开口，目光直视吴瑞明，“那三个劫匪，我的确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当日渔港混乱，我出手也只是不想看人被活活砍死，顺便给杜震栽个赃，并无意与然爷为敌！
他语气斩钉截铁，眼神坦荡。
他知道，承认救人但咬死不知下落，
吴瑞明死死盯着王云，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伪。
王云继续道：“至于交代……我王云人微言轻，拿不出能让然爷息怒的大礼。
但我可以承诺，从今往后，庆云镇以西，我王云的地盘，赚到多少利润，愿意拿出一成，孝敬吴先生您！”
他抛出了第一个筹码！
直接绕开罗沛然，将利益与吴瑞明个人捆绑！
吴瑞明眼中精光一闪，但随即掩饰下去，嗤笑一声：“三成？王云，你当我是叫花子？而且，你觉得自己还能有‘以后’吗？”
“事在人为！”
王云语气坚定：“我知道然爷势大，但我王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逼急了我，不敢说能伤到然爷筋骨，但崩掉几颗牙，搅得庆云市鸡犬不宁，我自信还做得到！”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狠厉：“到时候，血流成河，官方震怒，彻查下来，谁最吃亏？是我这个光脚的吗？
还是吴先生您那些需要安稳环境才能运转的生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也是基于现实的判断！
吴瑞明管理的庞大灰色产业，最怕的就是这种不受控制、愈演愈烈的暴力冲突和官方关注！
吴瑞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包间内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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