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飘然离去
晨光如水，悄然漫过竹篱笆的缝隙，在湿润的泥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安正弯腰侍弄着菜畦，手指熟练地捻去杂草的根茎，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唯有这一方绿意。
忽而，身后清风骤起，不似寻常之风，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他未及回身，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一道碧影——绿袍道人杨眉的身形如柳枝拂过静水，飘逸而空灵，无声无息地已然跪伏在那片昨日雷火留下的焦土之上。
但见杨眉双膝触地的刹那，异象顿生。原本焦黑板结的土地，竟如投入石子的水面，绽开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那金光纯正而温和，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细微的震颤随之传来，非是地动山摇，却似一张无形的古琴被精准拨动了某根弦，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嗡鸣，震得人脚底微微发麻，心魂也随之轻轻一荡。
紧接着，杨眉前额三次郑重叩向泥地。每一次叩首，都非简单的肌肤相触，而似蕴含着某种古老的仪轨。伴随着沉闷而清晰的叩击声，篱笆外那株枯柳皲裂的根部，竟有玄奥的金色道纹浮现，形如莲花，次第绽放、旋转。每一瓣莲花的开合，都引得周遭空间荡漾起无形的波纹，光线在波纹中微微扭曲，仿佛空气本身都变得粘稠而充满灵韵。
额叩之后，便是九次深躬。杨眉舒展双臂，身形如风中柔柳，每一次躬身俯拜，其周身所着的绿袍便漾开一圈青碧色的光晕。光晕之中，奇妙地浮现出嫩芽破土、细枝抽条、乃至枯木重现生机的流转虚影。这些虚影并非静止，而是在生生不息地演绎着生命萌发与成长的奥义，将陈安无意间的“点化之恩”，具象化为可见的、流转不息的混沌道韵，庄严而神圣。
“弟子杨眉，谢师尊点化之恩！”
声音清越，如玉磬轻鸣，又似清泉击石，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震得篱笆上仅存的几片柳叶簌簌作响，翩然飘落。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与声音惊得猛然回身，手中的陶桶“咣当”一声脱手落地，清水倾泻而出。他望着伏于地上的绿袍道人，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惶恐与推拒：“你……快快请起！我当不起如此大礼！”
杨眉闻声，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眸深邃，此刻竟似倒映着浩瀚星河，有无尽沧桑与智慧流转。他掌心向上托起，一点温润的碧光自掌心浮现——那光芒并不刺眼，柔和如朦胧月色，正是他柳树化形后凝聚的一丝本源灵种，蕴含着最为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
“此微末之物，聊表寸心，赠与师尊，或可滋养此间园圃。”杨眉言语恭敬，指尖轻轻一弹，那点碧光便如萤火般轻盈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菜畦的土壤之中。
异象顿生！ 碧光入土，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地灵。只见那几垄小白菜的叶脉之上，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金线镶嵌，熠熠生辉；旁边的萝卜缨子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银灿灿的霜华；就连畦边垄角的寻常野草，也瞬间鼓出米粒大小的精致花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异香。
道韵交融！ 这本源灵种的气息，似乎与庇护小院的混沌屏障产生了玄妙共鸣。院内的空气骤然变得清新无比，每一次呼吸，都似有清凉甘冽的灵气渗入四肢百骸。陈安只觉连日劳作的疲惫一扫而空，通体舒泰，精神焕发，犹如饮下了仙酿琼浆。
恰此时，一阵更清冽的微风卷过庭院，杨眉的碧绿身影随之渐渐淡化，如晨雾般变得透明。
“师尊保重，弟子将游历洪荒，参悟天地大道。待道有所成，再来侍奉师尊左右！”
话音未落，一道碧绿光华自其消散处冲天而起，宛若一颗逆行的流星，瞬间撕裂了天际的薄云。光痕过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折叠，留下短暂存在的褶皱，弥漫出古老而原始的混沌气息，旋即又恢复平静。
陈安独自呆立院中，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片被灵种浸润的土壤，只觉一股温暖而蓬勃的生机，如泉水般源源不断自地底涌出，透过指尖传遍全身。
“柳树精……这是来报恩了？”他喃喃自语，弯腰拾起地上的陶桶，走到水缸边重新舀满清水，一如往常般，缓缓浇向那些此刻正散发着微光的菜畦，“也罢，倒是省了往后的肥料钱。”
他抬眼望向篱笆外，只见那株陪伴多年的枯柳残桩，已悄然化作飞灰，消散无踪。原地只留下一片黝黑肥沃、宛若膏腴的新泥，在寂寂晨风中，静默地孕育着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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