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说好的仙丹呢？原来是“怨气净化器”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李小倩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灵狐那饱含怨愤的意念，以及自己那近乎鲁莽的承诺。站在树前？以血肉之躯阻挡可能落下的斧锯？想到这里，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但她用力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不是逞英雄，这是她必须履行的、对另一个智慧族群的诺言，是她所理解的“真心”的具象化。
天刚蒙蒙亮，村里就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喧闹。马老三和他煽动起来的十几个青壮村民，已经聚集在村委会门口，手里拿着斧头、锯子、绳索，嚷嚷着要“清场建庙，迎请狐仙”。气氛躁动而狂热，被信仰和某种对“神迹”的贪婪渴望驱动着。
陈教授和孙淼也早已行动起来。陈教授在村委会前的空地上摆开了架势，身边放着连夜整理出来的资料和放大的古榆树照片，他试图用喇叭向聚集过来的、更多是观望的村民宣讲。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陈教授的声音透过喇叭，带着学者特有的恳切，“这棵古榆树，不是普通的树！它活了上千年，见证了咱们这片土地的历史变迁！它本身就是最珍贵的文物，是无价之宝！省里的文物部门都有备案的！随意砍伐古树，是违法行为！”
他指着照片上皲裂的树皮和虬结的枝干：“大家看看，这每一道纹理，都是岁月的刻痕！它和我们祖祖辈辈的生活紧密相连，是多少代人的记忆！我们要建庙供奉狐仙，这份心意是好的，但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不破坏古树的地方嘛！我们可以把庙建在古树旁边，既能表达敬意，又能保护古树，两全其美，这才是真正的积德，真正的敬畏自然啊！”
一些年纪较大的村民听着，频频点头，显然对古树有着深厚的感情。但马老三那边的人却不买账。
“陈教授，您这话就不对了！”马老三梗着脖子，声音更大，“狐仙爷就住在这棵树里，把树砍了，正好请仙家挪到新庙里享福！用这神木做梁柱，庙宇才更灵验！咱们这是给狐仙爷升级府邸，是莫大的功德！您一个外来搞研究的，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和诚心！”
“对啊！老三说得对！”
“狐仙爷肯定喜欢新庙！”
“砍了树建庙，更显诚心！”
支持砍树的人群情绪又被煽动起来。
孙淼没有直接参与辩论，他站在人群外围，冷静地观察着。赵学成和周晓晓不在现场，显然还在执行外围调查任务。孙淼的目光偶尔与李小倩交汇，传递给她一个“按计划进行”的沉稳眼神。
李小倩知道，陈教授的道理虽然正确，但很难在短时间内说服被短期利益和扭曲信仰蒙蔽的人。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人群前方，站到了陈教授身边。她没有喇叭，只是提高了音量，声音清亮而坚定：
“乡亲们！马三叔！你们口口声声说建庙是为了表达对狐仙的诚心，可你们有没有问过，狐仙它们自己，愿不愿意离开这棵千年相伴的古树？愿不愿意被请进你们修建的庙宇？”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马老三更是皱紧了眉头：“李研究员，你这话什么意思？狐仙爷的心思，你咋知道？”
“我不知道所有。”李小倩迎着众人的目光，毫不退缩，“但我知道，敬畏的前提是尊重！是倾听！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强加！我这些天一直在观察记录，我能感觉到，这棵古树和栖居于此的灵……狐仙，它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古树是它们的根，是它们力量的源泉！强行砍树，不是在表达诚心，而是在破坏它们的家园，是在结仇！”
她的话引入了一个全新的视角，让一些村民陷入了思考。但马老三显然不耐烦了：“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我们村沾上狐仙爷的光，想把好处独吞！别听她的！咱们干咱们的！动了工，狐仙爷自然就明白咱们的苦心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带着那十几个青壮就要往古榆树的方向冲。
“站住！”李小倩厉声喝道，一个箭步冲到他们前方，张开双臂，拦在了通往古榆树的小路路口。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面对那些手持利器的壮汉，恐惧是真实的，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让。“今天，谁想砍树，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她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陈教授焦急地喊道：“小倩！危险！快回来！”
马老三也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李研究员，你疯了？！快让开！伤着你可别怪我们！”
“我没有疯。”李小倩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我只是在做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事。保护历经千年的生命，尊重不同于我们的存在。如果你们所谓的‘诚心’，需要建立在毁灭和强迫之上，那这根本不是诚心，是贪婪和野蛮！”
现场陷入了僵持。支持砍树的村民被李小倩这不要命的气势镇住了，一时不敢上前。观望的村民中则响起了窃窃私语，显然李小倩的话触动了不少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孙淼动了。他没有走向冲突中心，而是径直走到了马老三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马建国同志，”孙淼用的是马老三的大名，语气官方而冷峻，“关于你手臂‘意外’摔伤，以及狐仙‘梦中赠丹’让你迅速痊愈的事情，我们有一些新的发现，想请你协助核实一下。”
马老三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闪烁：“孙……孙主任，你啥意思？我这伤都好利索了，有啥好核实的？”
“是吗？”孙淼淡淡地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正是那几根从马老三手臂纱布上提取到的、极细的白色狐毛。“这是在你之前包扎伤口的纱布上发现的。经过初步检验，这并非普通动物的毛发，其结构和能量残留都很特殊。你能解释一下，在你‘梦中’接受的赠丹，为何会在你现实的手臂伤口上，留下如此实在的……痕迹吗？”
嗡！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狐毛？！梦中赠丹怎么会留下真实的狐毛？
马老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孙淼不等他反应，继续施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此外，我们调查了你近期的资金往来和通讯记录。发现你在受伤前后，与一个活跃在长白山一带、专门兜售所谓‘古法秘术’和‘精灵契约’的团伙有过密切接触。并且，有一笔来自境外、用途不明的款项，打入了你一个秘密账户。你能解释一下，这些和你的‘意外’摔伤，以及积极推动砍树建庙，有什么关联吗？”
这番话如同重磅炸弹，彻底揭开了马老三的画皮！什么诚心建庙，什么梦中赠丹，全都是精心策划的骗局！他的伤很可能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自导自演，或者与那伙邪术师合作，试图近距离接触甚至捕捉灵狐的苦肉计！所谓的迅速痊愈，恐怕也不是狐仙赠丹，而是灵狐出于某种本能（或许是感知到同源气息受伤？）进行了治疗，却被他利用来编织谎言，煽动村民！而砍树建庙，显然是为了进一步破坏灵狐的生存环境，方便他们后续的行动，甚至那庙宇本身，可能就设计有控制灵狐的机关！
“你……你血口喷人！”马老三彻底慌了，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血口喷人，跟我们回去接受详细调查就清楚了。”孙淼的语气不容置疑，对远处使了个眼色。不知何时，赵学成和周晓晓已经带着两名穿着类似警服、但没有任何标识的人员出现在了人群外围，显然是701局的行动队员。
看到这阵势，那些原本跟着马老三闹事的青壮村民顿时慌了神，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七嘴八舌地撇清关系：
“老三！这咋回事啊？”
“我们可不知道这些啊！”
“就是他说建庙能保佑全村，我们才来的！”
真相大白，闹剧收场。马老三面如死灰，被赵学成和行动队员带走。聚集的村民在震惊、愤怒和恍然大悟中渐渐散去，不少人看向古榆树和李小倩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后怕，也有重新燃起的敬畏。
喧嚣退去，古榆树下恢复了宁静。李小倩浑身虚脱，几乎站立不稳，陈教授连忙扶住她。
“孩子，你太冲动了……不过，干得好！”陈教授心有余悸，又满怀欣慰。
孙淼走了过来，看着李小倩，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你的‘行动’，不仅阻止了砍树，更在村民面前揭露了真相，为后续与灵狐的沟通打下了基础。”
傍晚，李小倩再次独自来到古榆树下。夕阳的余晖温暖而平和。
她传递出意念：“砍树的危机暂时解除了。马老三的谎言被揭穿，他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孙主任他们会继续追查。村民们……他们需要时间消化真相。”
这一次，意念的回应来得很快，而且情绪平缓了许多。
“我们……看到了。” 是墨影沉稳的意念，“你的‘行动’……我们收到了。那个贪婪的人类，他的‘痊愈’，确实源自月华不忍同源生灵凋零而渡出的一丝本源灵力，旨在净化伤痛，却被他扭曲利用。”
“那火球……” 月华的意念接上，虽然依旧清冷，但少了许多尖锐的敌意，“并非人类臆想的‘仙丹’，而是我们汲取月华精华，淬炼天地灵气，用以净化此地因人类贪嗔痴慢疑而积聚的‘怨气’的灵能结晶。炼丹，是维系此地灵脉清净的仪式，而非为了满足人类私欲的工具。”
炼丹真相，终于水落石出！那圣洁的拜月仪式，那绚丽的赤色光球，并非为了炼制提升修为或点石成金的仙丹，而是灵狐作为这片土地灵脉的守护者，在进行着净化环境、平衡能量的神圣工作！马某的痊愈，只是净化过程中一个无心的、被利用的副产品。
这个真相，让李小倩肃然起敬。她之前对灵狐的认知，更多是神秘、美丽、强大，此刻，却更添了一份深深的敬意。它们并非索取者，而是默默的守护者和净化者。
“人类中的‘真心’，虽如萤火般微弱罕见……” 月华的意念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但确实……存在。”
“月满之夜将至。” 墨影的意念将话题拉回现实，“危机并未完全解除。贪婪的阴影仍在徘徊。那个能做梦的人类……他的警示，并非空穴来风。”
李小倩的心又提了起来。是的，马老三只是前台小丑，背后的邪术师尚未露面，孙淼预知梦中“灵狐消失”的危机依然悬而未决。
“我们该怎么做？”她急切地问。
“等待月圆。” 墨影的意念沉静如水，“维持此地的‘净化’不容中断。届时，一切自见分晓。保持你的‘真心’……或许，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沟通结束。李小倩站在暮色中，望着巍峨的古榆树，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揭露了马老三的谎言，阻止了砍树，与灵狐建立了初步信任，了解了炼丹的真相，这是巨大的进展。但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灵狐所谓的“消失”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离开？是隐匿？还是……更糟糕的情况？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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