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德海抱着一大摞积满灰尘的图纸和地图，出现在宿舍门口时，苏月禾和顾云泽都有些意外。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七八个厂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师傅。
这些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男人，此刻一个个都像小学生见到了老师一样，脸上写满了恭敬和期待。
“苏顾问，顾顾问。”
孙德海将怀里沉重的图纸放在桌上，灰尘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我们合计了一下，厂子要想起死回生，还得靠你们。”
“这些，是咱们厂建厂几十年来，所有的家底。”
他指着那一堆发黄的图纸。
“有各种机器的构造图，有咱们自己改良的设备图纸，还有……还有几张早年间，苏联专家留下的勘探地图。”
“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没本事了。但我们相信，这些东西在苏顾问您手里，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说完，他和其他几个老师傅，齐刷刷地对着苏月禾，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把整个红星厂的未来，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顾云泽连忙上前扶起他们。
“使不得，使不得，各位师傅，你们这是折煞我们了。”
苏月禾看着桌上那堆“家底”，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她知道这一躬的分量。
“图纸我收下了。”
她开口道。
“大家放心，只要我们夫妻俩还在红星厂一天，就绝不会让大家再饿肚子，也绝不会让这些机器，再继续生锈。”
她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所有老师傅都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送走了老师傅们，顾云泽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立刻转为凝重。
“老婆，你今天这一手，算是彻底把人心都收过来了。”
他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张地图。
那是一张手绘的、非常粗糙的地质勘探图，范围大概是工厂周边几十公里的山区。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一些矿产符号。
“他们在我们身上，看到了希望。”
苏月禾淡淡地说。
“不过，他们给的，也正是我们需要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张地图上。
顾云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一张张地翻看着，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地图。
这张地图的纸张更厚，也更黄，上面画的不是矿产，而是用等高线绘制的、极为详细的地形图。
地图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已经模糊不清的俄文。
“这是……长白山脉的局部地形图？”
顾云泽指着地图上的标注，辨认了许久。
苏月禾拿过地图，仔细地看着。
她的视力远超常人，能看清许多常人无法察觉的细节。
很快，她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中心，一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区域。
那个区域，位于群山深处，地势极为险峻，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画着闪电符号的标记。
“这是什么意思？水电站？”
顾云泽有些疑惑。
苏月禾没有回答，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从周毅信里破解出来的，写着坐标的纸条。
她将纸条放在地图上，两个坐标，和那个红圈圈起来的区域，近乎完美地重合了！
顾云泽的呼吸瞬间一滞。
“这里……就是‘蜂巢’的基地？”
找到了！
他们苦苦追寻的线索，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苏月禾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她指着那个闪电标记。
“这应该不是水电站。”
她的声音有些凝重。
“从地形上看，这里没有足够大的河流。这个标记，代表的可能是……地热，或者别的什么，能提供巨大能量的东西。”
“一个秘密基地，最需要的就是能源。他们把基地建在这里，一定和这个能源点有关。”
顾云泽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周毅的信里说，他当时是配合一支伪装成‘科考队’的队伍执行任务。科考队……勘探地热能源……这完全说得通！”
“他一定是在勘探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基地的存在，所以才被他们灭了口！”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仇人的老巢，就在眼前！
顾云泽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恨意。
“蜂巢……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苏月禾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抚着他。
“别急。”
她的声音很冷静。
“现在只是确定了大致位置。这个基地戒备一定非常森严，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顾云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苏月禾说得对。
越是接近成功，越要小心谨慎。
他重新看向那张地图，眼神变得像猎人一样锐利。
“你说得对。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那里的计划。”
他沉思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图纸上，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有了。”
他拿起那张地形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不是伪装成科考队吗？那我们，就也当一次‘科考队’。”
“以我们‘技术顾问’的身份，向厂里申请，去这片山区，为工厂勘探新的矿产资源。”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张爱国和李建业，巴不得我们离开工厂，去深山老林里‘送死’，他们一定会同意。”
“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这片区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查清楚他们的底细。”
苏月禾听完，点了点头。
“可以。”
这个计划，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就在两人商定计划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好了！出事了！”
“二号车间的冲压机……把……把人的手给压进去了！”
听到喊声，苏月禾和顾云泽对视一眼，脸色同时一变。
两人立刻冲了出去。
二号车间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一台巨大的老式冲压机旁，围满了工人。
一个年轻的工人躺在地上，右臂血肉模糊，整只手掌，都被死死地卡在冲压机的模具下面。
他已经疼得昏了过去，鲜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快！快想办法把机器抬起来！”
“不行啊！这机器太重了！而且卡得太死了！”
“卫生所的人呢？快去叫医生啊！”
工人们手忙脚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爱国和李建业也赶了过来，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两人的脸都白了。
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他们两个领导，谁也跑不了责任！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张爱国对着工人们大吼大叫，自己却一点主意都没有。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苏月禾拨开人群，冷静地走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伤者的情况，又看了看那台冲压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能动机器。”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模具和他的骨头已经卡死了，强行抬起来，他的整条胳膊都会被撕下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该怎么办？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苏月禾没有理会众人，她蹲下身，开始检查那台冲压机。
她的手在冰冷的机身上滑过，脑海中，电磁感应瞬间开启。
她“看”到，是机器内部一个关键的制动阀门，因为过度老化而突然失灵，才导致了这起事故。
而现在，那个失灵的阀门，和另一组齿轮，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死锁。
除非……
她站起身，对一旁的孙德海说道。
“孙师傅，去拿一套大号的套筒扳手来。”
然后，她又看向顾云泽，眼神无比凝重。
“顾云泽，让所有人都退后。把卫生所的急救箱拿来，准备止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威严。
顾云泽立刻行动起来，疏散人群，安排人去拿急救箱。
混乱的场面，在她的指挥下，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变得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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