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周围的用餐人员虽然各自吃着饭，但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个角落所吸引——失魂落魄的国宝级教授方茹茹，一个与她儿子长得一模一样、行为却透着古怪的陌生少年，以及一脸憋屈、食不知味的龙渊军王队长和他的警卫。
方茹茹拿起筷子，手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先夹起一块糖醋里脊，送入口中。
酸甜酥脆的熟悉味道在味蕾上绽放，却勾起了更深的酸楚。
她小口咀嚼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对面的林君夜，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确认他的存在是真实的，而非自己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林君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也理解她的心情。
他埋下头，开始大口吃自己餐盘里的饭菜。
他是真的饿了，之前的审问和情绪波动消耗了大量体力。
红烧排骨炖得软烂入味，麻婆豆腐麻辣鲜香，非常下饭。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动作间带着一种良好的教养，这让一直观察他的王队长眼神微微闪动——这小子，确实不像是有恶意的。
“慢点吃，别噎着。”
方茹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很轻，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连忙低下头，用勺子小口喝着那碗鸡汤。
温热的汤汁带着枸杞的微甜和鸡肉的醇香，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似乎也稍稍熨帖了她揪紧的心。
林君夜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她，嘴角还沾着一点饭粒。
他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阳光而纯粹，与他这张脸原本主人可能有的病弱苍白截然不同：
“嗯，谢谢阿姨。这饭菜味道挺好的，跟我们……跟我们那边食堂差不多。”
这句无心之言，却又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方茹茹一下。
她握着勺子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平行世界……如此相像，却又如此遥远。
王队长默默地扒拉着自己餐盘里那几根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青菜和一块看起来有点柴的鸡胸肉，感觉自己完全插不进话，也融不进那两人之间无形流淌的、复杂难言的气场。
他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多余，像个监控摄像头，还是那种画面有点卡顿、无法准确捕捉现场情绪的劣质产品。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上级到底怎么想的？这哪是看守嫌疑人，分明是派我来观摩大型认亲（未成功）现场外加蹭饭的？’
就在这时，林君夜似乎注意到了王队长餐盘里那堪称“凄惨”的搭配，以及他脸上那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郁闷表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语气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直率：
“王队长，您……不去加点菜吗？
那边那个窗口的红烧肉看着也不错，还有那个清蒸鱼，应该还没打完。”
王队长：“……”
他感觉自己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绝对是故意的！
他是在炫耀他对食堂的熟悉度吗？！
王队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减肥！”
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轻轻“咕噜”了一声。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尴尬。
连旁边一直板着脸、努力维持严肃的警卫，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掩饰。
方茹茹看着这一幕，一直紧绷悲伤的脸上，竟然也微微松动，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但这笑意很快又被更深的哀伤覆盖。她看着林君夜，轻声问道：
“孩子……你在那边，也是这么……照顾你妈妈的吗？”
林君夜放下筷子，神情变得柔和而认真：
“嗯。她工作也忙，有时候也顾不上吃饭。
我……我和我爸都会提醒她。”
他顿了顿，补充道，
“她身体挺好的，就是有时候爱操心。”
“那就好……那就好……”
方茹茹喃喃道，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看着林君夜，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如同纠缠的丝线，有羡慕，有欣慰，有对自己儿子境况的绝望，也有对眼前这个“别人家孩子”莫名产生的、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亲近。
这顿饭，就在这种时而温馨、时而悲伤、时而尴尬的气氛中继续进行着。
王队长最终还是没有再去加菜，硬着头皮把自己那份“减肥餐”吃完了，只觉得这大概是他职业生涯中吃得最不是滋味的一顿饭。
饭后，按照安排，林君夜需要被带回临时安置点。
当他起身，准备跟着王队长离开时，方茹茹突然也站了起来。
“王队长，”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些作为教授的冷静，但眼神里带着恳求，
“我……我能和他一起走走吗？
就在研究所规定的区域内。
我……有些关于‘那个地方’的理论问题，想和他聊聊。”
她所说的“那个地方”，显然指的是林君夜出现的未开放秘境。
王队长看着方茹茹教授那依旧泛红却带着执着光芒的眼睛，又看了看一脸平静、似乎无所谓的林君夜，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不符合最严格的规定，但面对这位刚刚经历巨大情绪波动的国宝级科学家，以及上级似乎对林君夜态度有所缓和的迹象，他实在很难硬起心肠拒绝。
“……可以，但必须在指定路线，我们的人会全程陪同。”
王队长最终还是妥协了，加上了一句，
“而且，方教授，请您务必保持冷静。”
“我会的。”
方茹茹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到林君夜身上。
林君夜看着她，心中了然。所谓的理论问题或许只是借口，这位平行世界的母亲，只是想再多看看这张脸，多感受一会儿这虚幻的“团聚”吧。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行人离开了食堂。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队长和警卫跟在稍后的位置，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方茹茹微微侧头听着林君夜说着什么，林君夜则配合着她的步伐，偶尔用手比划着。
那画面，和谐得刺眼。
王队长揉了揉额角，感觉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脑子有点过载。
他现在只希望上级尽快对这小子做出最终安排，不然他怕自己哪天会因为“怀疑人生”而提前申请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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