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攻的号角吹响之前，战场上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死寂。
月姬立于句町城墙之上。
她看着黑压压的秦军方阵，最终目光落在了阵前的秦皇身上。
“北方的帝王，这里不是你的土地。”她语气坚定，“你们现在退兵，还来得及。否则，一切后果你们自行承担。”
嬴政抬头，与城墙上的女王对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土地，没有边界。”他语气变得冰冷，“而且，朕的前方，不允许有另一个所谓的王，用俯视的目光与朕说话。”
话音落下，嬴政的身躯开始上升。
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腾空而起，升至与城墙同高的位置。
他与月姬对视，“现在，我们可以对话了。”
月姬冷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力量来自人道，和我们的自然图腾之力不同。而且你并非凭自身之力飞翔，不过是驾着一股气，消耗着你的精神力，甚至部分国运。为了争一口气，如此消耗，值得吗？”
“朕的气运，取之不尽。百越和朕的国运相比更是云泥之别，你们，太弱了。”嬴政的神情冷了下来，“多说无益。既然句町选择顽抗到底，那就在战场上见分晓。”
嬴政不再言语，只是抬起了手。
他身后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总攻的命令传遍了整个秦军大阵。
句町城墙之下，大地不再是坚实的土地。
在秦军冲锋号角吹响的那一刻，女王月姬张开了双臂，直接展开了神木领域。
坚硬的泥土中有无数根深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
它们疯狂生长着，试图缠绕和绞杀着来犯之敌。
冲在最前方的秦军士卒被瞬间卷起。
巨大的攻城锤被数十根藤蔓合力掀翻，压倒了一片士兵。
云梯被从中折断，攀爬的士卒如下饺子般坠落。
也有成片的树木巨像出现，就像一个个巨人，阻挡了秦军的进攻。
更要命的是，战场上居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草木清香。
每一个身处这片领域的秦军将士，都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被一点点抽走。
起初只是轻微的疲惫，很快就变成了四肢的酸软。
这种诡异的事情，更像是被抽走了人的精气神。
项羽的盘龙戟横扫，也在艰难地和巨像缠斗，可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缠住他的戟杆，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挣断了一层，立刻又有三层缠绕上来。
这些东西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简直是没完没了，项羽此时也是异常烦躁。
王贲竭力维持着军阵的完整。
他的士兵训练有素，面对任何敌人都懂得如何结阵自保。
可脚下的大地是敌人，身边的空气还是敌人。
一排盾兵刚刚组成盾墙，脚下的土地就突然隆起一个土包，把阵型给彻底冲垮。
秦军的攻势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就从雷霆万钧之势化为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不过，有一处地方例外。
中军帅台。
韩信的帅旗依旧高高飘扬。
韩信站在帅台之上，俯瞰着整个战场。
不过他却没有任何惊慌。对于一个元帅而言，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分析，找到最优解。
混乱的战场，垂死的士兵，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他在盘算着，也在寻找这片神木领域运转的规律。
片刻之后，他举起了手。身后的旗手精神一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元帅的手势上。
战鼓手握紧了鼓槌，等待着新的节奏。
“咚！咚咚！”
鼓声变了。
“传令王贲将军！收缩兵力，结方圆之阵，固守中军！”
第一面令旗挥下。
远处的王贲听到了新的鼓点，看到了中军的旗语。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组织反击的徒劳尝试，立刻下令全军向中军靠拢。
士兵们得到了明确的指令，不再各自为战。
外围的部队交替掩护，向内收缩。
盾牌手在外，长矛手在内，弓箭手居中。
一个巨大而坚固的圆形防御阵，在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后，终于在战场的中央地带成型。
无数藤蔓抽打在盾墙上，却再也无法轻易撕开防线。
秦军的阵脚，稳住了。
“传令项羽将军！放弃缠斗，率虎贲军左翼突进，目标，西北三百步，打穿地脉根结！”
第二面令旗挥下。
项羽正被三尊巨像围困，听到传令兵的命令。
他不再理会头顶的巨拳，翻身而出，对着身边的虎贲军怒吼：“随我来！”
虎贲军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放弃了与巨像的搏杀，紧紧跟随着项羽，朝着韩信标示出的位置赶过去。
“传令蒙恬将军！安北铁骑出击！不必入阵，绕行战场外围，斩断一切从后方丛林延伸过来的根系！”
第三面令旗挥下。
安北铁骑动了。
蒙恬一马当先，率领着数万骑兵绕着神木领域的边缘地带高速奔驰。
铁骑的大刀挥舞，把那些刚刚冒头的根系尽数斩断。
领域的扩张之势，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战场上的局势在这一连串的命令下，秦军从即将崩溃的边缘，被强行拉了回来。
韩信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
防线已经稳固，突击部队已经就位，后援也被切断。
反击的时刻到来。
“全军将士听令！放弃固有建制，以百人为单位，就地结成连环阵！以阵为单位，互相支援，绞杀妖物！”
这个命令让许多底层军官都愣了一下。
放弃建制，在战场上是大忌。
可出于对统帅的绝对信任，他们立刻开始执行。
原本巨大的方圆之阵，瞬间分解成了数百个更小的单元。
每一个百人队都迅速组成一个攻守兼备的小阵。
长矛手对外，抵挡藤蔓的抽击。
刀盾手护住两翼，随时准备格挡。
弓箭手在阵中，对靠近的敌人进行精准射杀。
奇妙的景象出现了。
这些小型的连环阵，就像是巨大机器上的齿轮，互相咬合联动。
一个齿轮承受压力，周围的数个齿轮就会为它分担。
二十万大军，在韩信的调度下，变成了一台精密高效的战争机器。
藤蔓被接连斩断，巨像被逐一绊倒和摧毁。
秦军的伤亡率开始急剧下降，反观那些由神木造就的怪物，正在被消灭。
韩信走上帅台的最高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将士们！妖术惑人，神鬼乱世！”
“然，我大秦锐士，心中只有军法铁律，胸中只有同袍兄弟！何惧之有！”
正在结阵搏杀的士兵们，听到了元帅的声音。
是啊，他们是大秦的士兵，背后是战友，信念是军令。
管他什么神仙鬼怪，杀就是了！
一个士兵嘶吼起来：“风！”
身边的同袍立刻应和：“风！”
很快，呼喊声连成了一片。
“大风！！”
二十万人的怒吼汇聚成一股洪流，撼天动地。
就在这吼声达到顶点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每一个士兵的身上升腾而起。
百战余生的杀伐之气与永不屈服的顽强意志叠加。
这二十万股力量汇聚在一起，冲天而起。
战场上空，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其中充满铁血与杀伐之气。
漩涡与月姬翠绿色的神木领域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领域在进行相互抵消。
血色漩涡笼罩之下，神木领域的力量被急剧削弱了。
疯狂生长的藤蔓，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甚至开始枯萎。
行动笨重的森林巨像，动作变得更加迟缓。
无处不在的生命汲取之力，被这股铁血煞气一扫而空，秦军将士们感到流失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体内。
这片由二十万军人意志凝聚而成的领域，韩信早前就已经有感知，赌对了，果然人的意志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显化，他私下称之为“破法”。
在破法领域之内，一切神鬼异力，皆受压制。
战争的胜负，被强行从神术的对决，拉回到了军队与军队的较量。
而在军阵的较量上，韩信从不认为自己会输。
句町城头，月姬的脸色变了。
她看着下方覆盖了整个战场的血色气焰，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月姬能感觉到自己与神树的连接，正在受到一股蛮横力量的干扰。
充满了杀戮、秩序和钢铁般的意志，与自然之力格格不入，却又强大到足以与自然之力分庭抗礼。
她原本以为，开启了神木领域，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凡人之躯，如何能对抗天地之威？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站在高台上的秦军元帅，把二十万凡人的意志拧成了一股绳。
凡人之躯，亦可弑神。
“这，难道就是人道意志的分支显化，‘军魂’，中原人果然靠着自己的力量体系就能与神战斗吗？本想着有一个秦皇就已经比较棘手了。”她喃喃自语，陷入了恐惧与自我怀疑中。
她一直信奉的自然神力，似乎并非是最强的。
常规的手段已经奈何不了下方的秦军了。
韩信和他指挥的这支军队，已经变成了一个以军令为骨，意志为魂的战争怪物。
继续用藤蔓和巨像去消耗，最终被耗尽的，只会是神树的力量。
无法打死对方，反倒是把自己打残，就更得不偿失。
“既然你们有着众生意志的力量，那我就让你们也见识一下，我们的自然图腾之力，到底是什么！”
月姬不再关注下方的战局。
她走向城楼后方，准备重新走向禁地，这是通往神树核心的献祭之路。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去唤醒神树最深层的禁忌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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