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踏上了迷魂泽的中心。
这里只有一座冰晶祭坛。
月灵站在最高处俯视着他，就像天神俯视凡人般，眼神里再无之前的惊慌。
他一步步走上前。
随着他的靠近，月灵举起了双手。整座祭坛开始震动，寒气从四面八方涌出，水汽在不断凝结。
一具具冰霜构成的傀儡从冰层下升起，它们的身体坚硬，高大无比。
数十具冰傀儡将他团团围住，形成了一片冰霜地狱。
项羽无所畏惧，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进去。
身上的赤金色气焰与周围的寒气剧烈碰撞，蒸腾起大片的白雾。
一具冰傀儡挥动巨大的拳头砸来，他没有闪避，手中的盘龙戟迎了上去。
冰傀儡的手臂被砸得粉碎，无数冰屑向四周飞溅。
项羽也被戟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手臂发麻。
不等他调整，另一具傀儡的攻击已从侧面袭来。
他转身横扫，戟刃瞬间切开冰傀儡。
没有任何技巧，纯粹力量与力量的对抗。
他的每一次挥击，都会粉碎一具傀儡。傀儡的每一次反击，也同样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冰冷的伤痕。
这完全以伤换伤的打法，但项羽此时也顾不上了。
赤金色的气焰在消耗，身上的伤口在增加，但他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止。
祭坛之上的月灵，看到这一幕，神情更加凝重。
她取出短笛，放到了唇边。
项羽突然停住了。冰冷叠加某种精神冲击直接侵入了他的脑海，似乎要将他的意识与灵魂一同冻结。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肌肉也不怎么听使唤，连包裹身体的气焰都开始收缩。
危机降临。
机会。
月灵抓住了这个瞬间。
她把整座祭坛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己身。
她飞身而起，身体在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冰凤凰。
凤凰的每一次振翅，都带起漫天冰雪。冰凤凰极速俯冲，朝向项羽。
项羽此时的精神力已经完全透支，全凭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真的已经是极限？不，我可是顶天立地的霸王，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项羽内心坚定。
生死关头，项羽体内深处，沉寂许久的黑金色龙气被彻底激发，这也是之前嬴政留下的一缕。
它不受控制地破体而出，与他自身的赤金霸王之气疯狂纠缠融合。
龙吟虎啸从他的体内爆发。
黑金与赤金交织而成的龙虎虚影，从他背后升腾而起，迎向了巨大的冰凤凰。
两种极致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龙虎虚影与冰凤凰相互湮灭。
在这股力量的交汇点，项羽的意识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些画面强行涌入了他的脑海。
昏暗的木屋，角落里，一个女孩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将两个身影护在身后。
她就是月灵，但比现在要稚嫩得多。
手里攥着一把兽骨匕首。
门外传来粗野的笑声。
门板被一脚踹开，一个高大健壮的异族首领走了进来，他浑身酒气，目光在屋里扫视，最后落在了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她姐姐和妹妹，月姬和月舞。
“别怕。”她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的姐妹们说，“有我在。”
异族首领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他完全无视了角落里拿着匕首的小女孩，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个可以随手捏死的虫子。他的目标是那两个小猎物。
在男人伸出手，即将抓住月舞头发的瞬间。
她从角落里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把兽骨匕首刺进了男人的大腿。
男人发出痛苦的咆哮，反手一巴掌将她扇飞出去。
她的头撞在墙上后，瞬间感觉眼前发黑，甚至还有点耳鸣。
男人拔出腿上的匕首，鲜血喷涌而出。
他被彻底激怒了，转身走向倒在地上的月灵，眼中满是杀意。
就在这时，她的两个妹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这尖叫声让她瞬间清醒。她看着男人巨大的身影笼罩了自己。
不行。
不能死在这里。
她再次扑了上去，这次，她像只壁虎爬上了男人的后背，双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张开嘴，狠狠咬住了他的耳朵。
男人疯狂地甩动身体，试图将她甩下去，但她就像粘在了他身上，用牙齿，指甲，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攻击。
最终，男人在剧痛和窒息中倒了下去，庞大的身躯把她刚好压在了下面。
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后来从尸体下艰难地爬出来。
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回头看向自己的姐妹。
两个小女孩缩在墙角，看着满身是血，如同恶鬼的她，显露出的居然是恐惧。
她们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月灵保护了她们，却变成了让姐妹们恐惧的怪物。
她脸上的泪水凝结成了冰霜，再也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
所有的情感，连同这段血腥的记忆，都被这股突然觉醒的力量彻底冰封。
她选择变成神，变成句町最冰冷的守护神。
只有这样，月灵才能永远保护她们。
画面消失。
现实世界里，冰凤凰彻底破碎。
龙虎虚影也已经消散。
冰狱崩塌，月灵的力量被彻底击溃。
她的身体遭到反噬，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项羽同样不好受。
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冲撞，浑身是伤，鲜血浸透了残破的甲胄，连站立都有些摇晃。
他一步步走到月灵面前，举起了盘龙戟。
戟尖对准了她的喉咙。
他看着这个女人苍白的脸，脑中却浮现出那个手持匕首的小女孩。冰冷的眼睛背后，原来藏着这样的过去。
戟尖停住了。
“你杀了太多人。”他的话语中充斥着疲惫与怒火，“为了你所谓的守护，造了这么多杀孽。”
月灵冷笑着。
“还好意思说我，有没有感觉是在说你自己？我只是杀了不少秦军而已，让你真的感受到痛心了。真是讽刺！”
“你懂什么？！”她继续不甘吼道，“中原的将军...你什么都不懂...如果力量能换回一切...能让她们好好活着...别说杀孽...就是出卖灵魂给恶鬼...我也愿意！”
“弱小就是原罪，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她猛地扑了上来，想用指甲去抓项羽的眼睛。
项羽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下意识地偏头躲过。
两人就这样滚倒在地。
没有巫术和气，连招式都已经使不出来。
月灵用尽最后的力气撕咬，项羽凭着本能的蛮力压制。
月灵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吃痛之下，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在冰面上。
她发出呜咽声，眼泪都快止不住，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月灵内心思忖着：“这人完全不看对方是谁，对女人也完全不留情啊，只能硬拼了。”
项羽此时也是有点纠结：“换到平时，他还是不屑跟一个女人较劲，只是这个人特殊，不能当成平常人对待，这也是对战场将领的尊重。”
这场战斗，以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拉扯。
最终，项羽凭着最后一点体力优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手臂死死锁住了她的喉咙。
月灵的挣扎渐渐变弱，最终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项羽喘着粗气，松开了手臂。
他看着臂弯中这个昏迷过去的女人，心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感觉到疲惫与荒诞，最后的打法实在不堪入目。
他赢了，生擒了这个句町的公主，也是二殿下。
“弱小不是原罪，没有一颗真正的强者之心，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我倒是有点理解你们所说的力量了，你们更多的是借力，我们则靠自身意志衍生。”项羽喃喃自语着。
就在此时，一阵悠远而嘹亮的号角声，从迷魂泽的边缘传来。
王贲率领的秦军主力，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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