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规的抵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开城投降，句町或许能保全宗庙，但必将沦为秦人的奴隶。
闭城死守，一旦后方的韩信大军发动攻击，句町将在前后夹击之下，瞬间覆灭。
“哈哈……哈哈哈哈……”
月姬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疯狂。
月舞被她吓到了，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姐……”
月姬猛地转过头盯着月舞，疯狂的眼神让月舞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棋盘已经翻了，棋子也已经没用了。
那么，就都别下棋了，她要掀桌子。
“去！”
月姬指着神殿深处，对着同样震惊的月舞。
“去禁地！我要召唤‘百越双壁’！”
“我要让所有秦人，都为他们的自作聪明，付出血的代价！”
神殿深处，没有道路。
月姬穿行在石林中。
这里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脚下的石板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历代女王的陵寝就隐藏在这些巨石之后，这里充斥着冰冷与死寂。
她最终停在石林中央的一块圆形空地上。
面前的阴影里，走出了两个人。
左边一人，身形巨大，裸露的皮肤呈现出岩石的色泽。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发出轻微的呻吟。
这个人是守护者，石。
右边一人，身形飘忽不定，藏在宽大的麻袍里。
一阵风吹过，他的衣袍鼓动，整个人却纹丝不动。
这一位是风，另一位守护者。
他们是百越双壁。
“女王陛下。”石的声音沉闷。
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
月姬看着他们，急切说道。“秦军兵临城下，我二妹被俘，句町危在旦夕。”
她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我要你们出山，杀光城外的秦人。同时，开启神木血祭。”
石，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道，“女王陛下，我等的使命，是守护神树，不是参与战争。这也是历代守护者的规矩。”
月姬只觉一阵气血上涌，“神树与句町一体，国破，神树焉能独存？”
“神树的存亡，不由战争决定。”风总算开始讲话，声音轻柔，“除非有人能撼动神树本体，否则我等不会离开禁地。”
绝望再次笼罩了月姬，她最后的底牌，竟然拒绝了她的命令。
“你们……”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愤怒，“你们是上一代女王留下的守护者，使命也包括守护她的血脉！现在，她的女儿，我的二妹，就在城外受辱！你们要见死不救？”
石沉默着。
风再次开口，不过话语更是冰冷。
“女王陛下，我等与神树相连，能感知大地脉动。在句町后方的听风崖，潜伏着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他们的杀伐之气，被一种特殊的力量遮蔽，却瞒不过神树的根须。”
风的话，印证了韩信之前送的信中内容。
“句町，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此刻发动血祭，您会耗尽生命力，神树也会元气大伤。城内的防御，会因为您的虚弱而崩溃。到那时，潜伏在后方的秦军，会与城外的敌人里应外合。”
“血祭，也许会给对方造成损伤，但可能拯救不了句町，甚至只会加速我族的灭亡。请女王三思。”
月姬的身体都有点不稳，差点站不住。
她没想到，连这两位从不出世的守护者，都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他们忠于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使命”，忠于的是神树的存续，而不是她这个女王的意志，更不是她个人的复仇。
她彻底无计可施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石林外传来。
“姐姐！”
月舞冲了进来，她白色的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几条色彩斑斓的小蛇缠在她的手腕上，吐着信子。
石，巨大的身躯横挡在了月舞面前。“三公主，此地非你该来之处。”
月舞根本没有看他，她绕过石，直接跪倒在月姬面前。
“姐姐！你不能发动血祭！我听长老们说了，发动血祭，你会死的！”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声音里充满了不舍与恐惧。
“让我去！让我去秦军大营！我去求那个秦皇，我把句町所有的毒虫秘药都献给他，我求他放了二姐！”
月舞抓住月姬的王袍，卑微地乞求着。
“用我来换！用我去换二姐回来！哪怕换不回来，我也要和二姐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看着眼前天真到愚蠢的妹妹，月姬心中的疯狂想法都有点逊色。
她笑了，笑声凄凉。
“晚了……月舞，已经太晚了。”
月姬扶起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以为秦皇的目标是我们姐妹中的谁吗？你以为他兴师动众，调集数十万大军，只是为了抓一个神女，或者逼死一个女王？”
她盯着月舞的眼睛，凄凉之意蔓延，淡淡说道。
“他要的，是整个句町，甚至整个百越！他要的是我们的土地和神树，所有族人的性命！”
“你去，不过是给他的囚车里，多加一个人质罢了。没有任何用处。”
月舞愣住了，她无法理解这番话里的残酷。
月姬不再理会妹妹的哀求。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定。
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转向百越双壁，下达了身为女王，不容置疑的最后命令。
“看住她，不准她离开神殿半步！”
石与风对视了一眼。守护女王的血脉，同样是他们的使命。
阻止三公主去送死，符合他们的原则。
石点了点头，巨大的手掌伸出，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月舞。
月舞尖叫着，想挣脱，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手腕上的毒蛇不安地嘶鸣，却不敢攻击石分毫。
月姬没有再回头看妹妹一眼。
她转身朝着石林最深处，那座被无数藤蔓缠绕的古老祭坛走去。
她的背影孤独。
被禁锢在原地的月舞，看着姐姐一步步走向死亡。
她清楚哀求是没用的。大姐已经疯了。
就在月姬的手即将触碰到祭坛上那颗用于开启仪式的血色晶石时，一直沉默的风，突然开口了。
“女王陛下，请三思。我们之前已经解释过，您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这句话却让月姬的动作停了下来。
风继续说道：“血祭一旦开启，便再无回头之路。您将与神树融为一体，句町也将化为一片死地。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最愚蠢的手段。”
月姬猛地回头，眼中满是血丝：“事到如今，你还想劝我？”
“并非劝阻，只是提醒。”风的身影飘忽不定，“我与石，忠于的是句町的存续，而非一时的胜负。您若执意毁灭，我等，亦会出手阻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来自句町最强守护者的威胁。
月姬没想到，自己最终竟会众叛亲离到如此地步。
连最后的守护者，都要违抗她的命令。
“好……好……”她惨笑着，连退数步，最终瘫坐在祭坛的台阶上。
她没有再去看那颗血色晶石。
风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
女王的理智，暂时战胜了疯狂。
他对石使了个眼色，石会意，解除了对月舞的禁锢。
月舞立刻冲到月姬身边，抱住她，姐妹二人相拥而泣。
风看着她们，对石低声说道：“先让她冷静一下。秦皇给了三日期限，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月舞知道，姐姐的疯狂，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并未消失。
一旦三日期限到达，或者她再受到任何刺激，血祭依然会发生。
月舞想着城外的秦军大营，又看了看怀中脆弱的姐姐。
一个大胆而又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她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打破这个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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