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裳不慌不忙,垂眸道:“小女子师从江南名儒沈先生,精于算学与典章,曾为盐铁司代录账目三年,因避战乱北上,得户部侍郎举荐,方得此职。”
她言辞有据,语气不卑不亢。首领眉头微蹙,显然未料她应对如此周全。他冷哼一声,一挥手:“搜!一寸一寸地搜,连砖缝都不许放过!”
搜查人员立刻散开,开始翻检屋内各处。木柜被粗暴拉开,陈年账册如落叶般被抛掷于地,尘土飞扬。一只陶制墨盒被碰倒,墨汁泼洒,如黑血蜿蜒于地,浸透了一页残破的税单。苏云裳垂眸,指尖微颤,却仍稳住声线,心中却如擂鼓——那账本,就藏在墙角第三块青砖之下,用油纸裹着,外覆薄灰,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她目光悄然扫过那砖缝——尚未被触动。
可就在这时,一名手下蹲下身,忽然低呼:“头儿,这里有划痕!”
首领快步上前,蹲下细看——墙角青砖接缝处,有一道极细的划痕,约一指长,深浅不一,似是被人用利器反复刻画。他眉头一拧,拂去浮尘,发现划痕边缘有新擦的痕迹,显然不久前有人动过。他以指腹摩挲,忽觉砖块微动,眼神骤然一凛:“撬开!”
苏云裳心头如被重锤击中,呼吸一滞。那砖下,正藏着她昨夜冒险藏入的**密账副本**——记录着户部官员与边关粮商勾结、虚报军粮、中饱私囊的铁证。若此账落入敌手,不止她性命难保,更将牵连无数忠良,朝局或将倾覆。
她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却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此时,她目光扫过墙角那架老旧的檀木书架——那是平日堆放废纸的所在。她忽然上前一步,似要阻止搜查,却又“失足”绊在门槛,整个人向前扑去,正撞在书架之上。
“哐当——哗啦!”
书架剧烈摇晃,成叠的废纸如雪崩般倾泻而下,纸张纷飞,遮蔽了众人的视线。苏云裳跌坐在地,发髻微乱,鬓发垂落,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对……对不起,我太紧张了,脚下一滑,惊扰了各位大人……”
“废物!”首领怒斥,挥袖拂开飞纸,“都愣着做什么?继续查!”
趁此混乱,苏云裳迅速抬眼,瞥见那首领正俯身查看砖缝,而她藏账的那块砖,已被撬起一角。她心念电转,忽然轻声道:“大人……您看那砖下,似乎有字。”
首领一怔,低头细看——果然,砖底刻着两个极小的篆字:“癸亥”。
他眉头紧锁:“这是……户部旧档编号?”
苏云裳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裙,声音平静了几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回大人,癸亥是三年前的旧档编号。那年户部失火,许多账册焚毁,后来重录时,皆以‘癸亥’为记,专用于归档残卷。若大人不信,可去档案房查证,编号癸亥的卷宗,至今仍锁在东阁第三架。”
首领盯着她,目光如刀,似要剖开她的灵魂。片刻后,他冷声道:“暂且记下。若发现你有半句虚言,休怪我不讲情面。”
说罢,他一挥手,众人收队离去,脚步声渐远,终归沉寂。
苏云裳独自立于狼藉的杂物间,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她扶住墙,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中衣,贴在背上,凉意刺骨。窗外,晨光已彻底驱散薄雾,照进这间破败的小屋,却照不进她此刻如深渊般的心境。
她低头看着那被撬开的砖洞,轻轻将它复原,又用脚尖拨了些尘土掩盖。证据仍在,但危险已至。
她弯腰拾起一张散落的纸,上面写着“边军粮草,实发三成,虚报七成”,字迹已被墨水晕染,却仍触目惊心。她将纸小心折好,藏入袖中——这是她必须带出的另一条线索。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每一步都如踏于刀锋之上。而那幕后之人,已开始收网。可她亦明白,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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