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萧承睿伏诛，其党羽被连根拔起，楚月被永囚地牢，京城之内，似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然而，这平静的水面之下，由萧承睿亲手点燃的北境烽火，却并未因他的死亡而熄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边关加急军报如同雪片般飞入兵部，又由兵部不敢耽搁地呈递御前。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被刻意压下的“小规模摩擦”，而是实实在在的、北狄骑兵大规模集结、频繁叩边的紧急军情！
“报——！北狄左贤王部骑兵三万，突袭云州外围烽燧，守军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报——！雁门关外发现北狄王庭金狼旗，疑有大股主力集结！”
“报——！镇北军副将赵昆……临阵脱逃，其所部兵马溃散，致使赤峰隘口失守！”
一条比一条紧急，一条比一条骇人的军报，彻底打破了朝堂短暂的安宁。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武将主战，文官主和，争吵不休，却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略。
皇帝面色铁青，看着下方乱成一锅粥的臣子，心中怒火与无力感交织。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案，厉声喝道，“北狄铁骑已踏破边关，尔等还在朝堂之上空谈！朕要的是退敌之策，不是听你们在这里争吵！”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丹陛之侧，那道绛紫色的身影。
楚曦立于御座之旁，神色平静。
她早已从裴寂那里得到了比军报更为详尽的情报。
赵昆临阵脱逃是真，但其部溃散，恐怕并非全是北狄之威，更有萧承睿余党在其中搅动，意图制造更大的混乱，甚至……引狼入室，为自己谋求出路。
北狄此次大举进犯，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若说背后没有内应，她绝不相信。
“父皇，”楚曦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北狄欺人太甚，边关将士正在浴血，朝廷绝不能坐视。和谈无异于与虎谋皮，唯有迎头痛击，方能震慑宵小，保我边境安宁！”
“皇姐说得轻巧！”一名与萧承睿母族有旧的宗室王爷忍不住出言讥讽，“迎头痛击？敢问皇姐，粮草从何而来？兵马由谁统领？莫非皇姐要亲自挂帅不成？战场可不是后宫，刀剑无眼！”
此言一出，不少保守的文官也纷纷附和。
让一个女子，即便是公主，插手军国大事，在他们看来已是逾矩，更何况是领兵打仗？
楚曦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瞥了那王爷一眼，那目光中的冰冷与威严，竟让那王爷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粮草之事，儿臣已初步核查过兵部与户部账目，萧承睿贪墨之粮饷，虽被其挥霍部分，但尚有大量被其暗中囤积于几处隐秘粮仓，若能及时起出，可解燃眉之急。此外，儿臣愿捐出部分封邑岁入，以充军资。”
她语气平稳，条理清晰，“至于领兵之人……”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下方一众武将。
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军中悍将，此刻在她目光扫视下，竟有些不敢直视。
他们或许不服女子干政，但对这位公主殿下空手断白刃、智破皇子谋逆的事迹，却不得不心存忌惮。
“儿臣举荐一人，”楚曦的声音再次响起，“忠勇侯，沈墨渊。”
沈墨渊？
众人皆是一愣。
这位老侯爷年事已高，早已卸甲归家多年，但其年轻时曾纵横北境，威震狄虏，用兵如神，是不折不扣的沙场老将。
只是……他已多年不问军事，还能堪此重任吗？
“沈老侯爷虽年迈，但忠心为国，经验丰富，对北境地形、狄虏战法了如指掌。可任主帅，统筹全局。”
楚曦继续道，“另，儿臣举荐骁骑将军卫青岚为先锋。卫将军勇武过人，熟知边情，可当破敌之任。”
卫青岚是寒门出身，凭借军功一步步爬上来的将领，素以勇猛着称，与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将领并无太多瓜葛，是楚曦和裴寂暗中考察后，认为可以拉拢和倚重的对象。
皇帝沉吟不语。
沈墨渊挂帅，算是老成持重之选，卫青岚为先锋，也确是一员猛将。
但这粮草……真的能如楚曦所说，迅速筹集到位吗？
“陛下，”裴寂阴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手持一份清单出列，“经东厂查抄，已于京郊三处、河北两处，起获魏王萧承睿暗中囤积之粮草，共计三十万石，军械无数。现已登记造册，随时可调拨北境。”
三十万石！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乎相当于边境大军半年的用度！
萧承睿竟然贪墨了如此巨额的粮草！
这一下，再无人敢质疑楚曦关于粮草的安排。
皇帝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断：“准奏！即日起，擢升忠勇侯沈墨渊为镇北大将军，总领北境一切军务！骁骑将军卫青岚为先锋官，即刻开拔，驰援边关！一应粮草军械，由镇国公主楚曦会同户部、兵部，统筹调拨，不得有误！”
“臣（儿臣）领旨！”沈墨渊（由其子代领）、卫青岚、楚曦齐声应道。
退朝之后，楚曦与裴寂并肩而行。
“沈老侯爷那边，我已让影派人暗中护送，确保其安全抵达北境，并能顺利接管军权。”
裴寂低声道，“卫青岚是颗好棋子，但还需磨砺。北境军中，萧承睿和赵昆的残余势力未必甘心，恐生事端。”
楚曦点头，眸中寒光闪烁：“我知道。所以，我们需要给卫青岚一把‘刀’，一把能助他迅速在军中立足、清除障碍的‘刀’。”
她停下脚步，看向裴寂：“东厂在北境的人手，可以动一动了。那些冥顽不灵、可能通敌或阳奉阴违的将领……名单该递到卫青岚手上了。”
裴寂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明白。他们会‘意外’暴露，或‘英勇’战死。”
楚曦微微颔首。
战争是残酷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将士的残忍。
她要的，是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一场能彻底奠定她在朝中、在军中无上权威的胜利！
“还有，”楚曦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土地，“我要亲自去一趟北境。”
裴寂眉头猛地蹙起：“不可！战场凶险，你……”
“我不是去冲锋陷阵。”楚曦打断他，语气坚定，“我要去亲眼看着萧承睿留下的毒瘤被彻底清除，我要去稳定军心，更要让北狄明白，这片土地，由我楚曦守护，任何人，都休想染指分毫！”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霸气。
凤凰真血在她体内隐隐沸腾，带来渴望征战沙场的灼热。
裴寂看着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光芒，知道无法劝阻。
他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好。”他声音沙哑，“我陪你一起去。”
楚曦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担忧与同样不容置疑的坚决，心中一暖，反手回握住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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