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这李采臣，大闹德盛车行，在前院里是好一通折腾，总算是把这幕后的正主儿，陈麻子，给逼了出来。李采臣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阴鸷、如同毒蛇般的陈麻子，心里头也提起了几分警惕。
可他李采臣，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街头混混了。
他将那根沉重的“量天尺”，从肩膀上缓缓放下，尺尖在青石地砖上，“刺啦”一声，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迸溅出几点火星。
李采臣咧嘴一笑，那笑容，在院子里摇曳的灯笼红光映照下，显得无比的桀骜与张狂。
“陈掌柜，你搞错了。”
他摇了摇手指。
“我今天来，一不为寻仇，二不为求财。”
他顿了顿，将那根沉重的“量天尺”，缓缓地，横在了自己的身前，在手里颠了颠。
“我来，是想跟你，算两笔‘账’。”
此言一出，不光是陈麻子，就连他身后那帮打手，都愣住了。
陈麻子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李采臣却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将那尺尖往地上一顿，缓缓开口：
“永兴车行那几条枉死的冤魂，是你找人害的。草菅人命。这笔‘账’，你认不认？”
“西站后头那个龙虎山的小道士，虽学艺不精，却也是名门正派。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将人绑了。这笔‘账’，你认不认？”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踏出一步，那股子霸道的威势，竟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李采臣走到陈麻子面前三步远，站定。
“陈麻子，这两笔账，我给你算清楚了。”他看着陈麻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认，还是不认？”
“哼......”，陈麻子听完，嗤笑一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有意思。那陈某倒想听听，认，又当如何？不认，又当如何？”
李采臣也乐了，那笑容，比陈麻子还冷：“认，好说。小爷我先把你打个半死，捆了送官府。”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盛：“不认，也好说。小爷我照样把你打个半死，再捆了送官府。陈掌柜，你看，小爷我多讲道理，总得给你个选不是？”
陈麻子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他怒极反笑，笑声嘶哑，如同夜枭：“好！好一个狂妄的小子！我陈麻子在天津卫地面上混了二十年，还没有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化作了无尽的杀机，朝着身后那十几个手持刀棍的打手，轻轻地，摆了摆手。
“给我上！砍死他！”
他说完便缓缓地向后退去，退回到了正屋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院子中央。
那帮打手得了命令，怒吼一声，从四面八方，再次朝着李采臣，一拥而上！刀光棍影，招招都是奔着要害去的！
李采臣看着这阵仗，脸上露出了一种非常不屑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个！
“来得好！”
他大吼一声，非但不退，反而将手中的“量天尺”往地上一插，“咚”的一声，整根铁尺竟没入了地砖半尺有余！
他赤手空拳，迎着那最先冲到跟前的三把砍刀，就撞了上去！
那三个汉子也没想到李采臣这么托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砍刀，用尽了全力，狠狠地就劈向了李采臣的脑袋、肩膀和胸膛！
“当！当！当！”
三声不似劈中皮肉、反倒像是砍在了铁砧上的金铁交鸣之声，猛地炸开！
那三个汉子只觉得自个儿的砍刀，像是劈在了一座烧红了的铁山之上！一股凶猛的巨大反震之力，顺着刀身狂涌而来，震得他们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手中的砍刀，更是再也握不住，“当啷啷”掉了一地！
而李采臣，就那么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那三把锋利的砍刀，落在他身上，竟连一道白印子都没能留下！
“这……这是什么怪物？！”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傻了！
李采臣咧嘴一笑，“没吃饭吗？”
他看也不看那三个已经吓傻了的汉子，只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一个，抓住其中两人的后衣领，把他们跟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然后把这俩人当成武器，朝着第三个人，横着就抡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那三人跟滚地葫芦似的，撞成一团，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下，是真把剩下的那帮打手给吓破了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刀枪不入的“怪物”，一个个面如土色，脚下发软，慢慢地向后退去。
“一群废物！”
台阶上的陈麻子，看着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手下，终于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他从怀里，竟缓缓地，掏出了一把黑洞洞的、在灯笼红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左轮手枪！
“小子！”陈麻子的声音，变得无比的狠厉，“我不管你练的是什么铁布衫、金钟罩！我就不信，你这身皮肉，还能硬得过‘洋枪子儿’？！”
说着，他抬起手，“咔”的一声，打开了击锤，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采臣！
那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死亡威胁，瞬间就笼罩了李采臣的全身！
陈麻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砰！”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李采臣的胸口，率先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骤然撕裂了深夜的宁静！
然而，预想中那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如同钢珠砸在铁砧上的……“叮！”
在所有人见鬼一般的目光中，那颗足以洞穿寸厚钢板的洋枪子儿，打在李采臣的身上竟然火星四溅！子弹头被撞得变了形，无力地掉落在地。
李采臣，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
陈麻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不……不可能……”
他不再瞄准，只是歇斯底里地，对着李采臣的身影，疯狂地扣动着扳机！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声更加急促、更加疯狂的枪声，如同炸豆子般，在院子里连成了一片！
而伴随着这片枪声的，则是一阵更加密集的、清脆的……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李采臣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还因为那巨大的声响而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那五颗子弹，在他身上，迸溅出了一连串绚烂的火星，然后，如同被顽童扔出的石子，无力地散落一地。
“咔嗒、咔嗒、咔嗒……”
陈麻子状若疯魔，依旧在不停地扣动着扳机，可那左轮手枪里，传出的，只有一声声干脆的空响。
子弹，打光了。
整个德盛车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陈麻子那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毫发无损的李采臣，又低头看了看还在冒着青烟的枪管。
“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咆哮，竟将那把没了子弹的洋枪，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李采臣的脑袋，狠狠地扔了过去！
李采臣看着那把在空中翻滚着飞来的手枪，连躲都懒得躲，只是随意地一抬手。
“啪。”
一声轻响，那把沉重的左轮手枪，就被他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手里。
他掂了掂手里的“废铁”，看着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陈麻子，咧嘴一笑。
“嘿，陈掌柜，这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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