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这一身诡异的花纹,陈谨礼没好意思径直冲进大营去,终究是没能追上余笙。
无处撒气,便只好悄悄地回到营帐中休息。
刚掀开帐帘,就见穆叔盘坐在矮桌边煮茶。
抬头瞧见他满脸的墨字,一口热茶当场就给喷了出来。
“哈哈……你这练的是什么功法?好生新奇!”
穆叔乐得直拍大腿,险些打翻茶炉,“那丫头的手笔吧?在符仙脸上画符,非她莫属了!”
陈谨礼黑着脸打水来擦,脸上的字尚能擦掉,身上的涂鸦,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去。
正要开口抱怨,穆叔忽然眼前一亮,凑近细看。
“慢着,这是……”
穆叔沿着他胸前的歪脖子树一顿比划,“玉兔守桂?这丫头,何时学的?”
“玉兔什么?不是……穆叔,您别告诉我这真是符文!”
陈谨礼低头看向胸前。
这要是符文,他之前的符法,就算是白学了!
穆叔扳过他肩膀,瞧见后背那只王八,脸色反而愈发坚定。
“玄龟负剑?这丫头还真是……学就学吧,也不见多上点心。”
陈谨礼顿时语塞。
“……这还真是符文?”
“严格来说,这是符文最古老的形态。”
穆叔一脸正色地说道,“可还记得之前你缠着我教你的‘字里藏花’?”
陈谨礼点了点头。
“而今的一百零八道符文,追根溯源,其实都是从某种古老的图案中衍化而来的。”
穆叔从袖下抽出一卷竹简,在桌上铺开,里头是各种各样的精巧图案。
“喏,这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我这些年四处搜寻,也只寻得这些。”
陈谨礼凑近一瞧,果然就如字里藏花那般,从那些图案之中,能分辨出千变万化的符文。
“古时的符仙大能,将世间万法整合划一,再参考这些图案,最终开发出了一百零八道符文。”
“确切地说,无论是如今的符文,还是字里藏花那样的手段,皆是脱胎于此,老辈符仙们,称之为‘太古图阵’。”
“这两道,算得上现今已知的最古老的太古图阵了。”
说着,穆叔伸手指向陈谨礼胸前的歪脖子树,“玉兔守桂乃是温护之法,可引天地之息入心脉脏腑,滋养内里。”
“身后的玄龟负剑,则是淬炼筋骨的门道,引这浩然之气融入脊梁,而后扩散至周身筋骨。”
穆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陈谨礼听得一阵蒙圈。
但也正如穆叔所言,这些涂鸦,当真有着穆叔口中的效果。
“至于这一道,呵……先天道体,名不虚传啊!”
穆叔看向陈谨礼腰间的扑棱蛾子,啧啧感慨。
“火凤燎原,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图阵,奈何丫头画得……实在是丑了点。”
“先天道体,这点最让人羡慕。”
陈谨礼瘪了瘪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穆叔的意思他明白。
以符仙的角度来看,这些个图阵,可谓丑得丧心病狂。
真要严格来说,理应是不可能有任何成效的。
偏偏图阵不仅成了,其中还隐隐藏着一丝大道灵蕴。
想来,这便是先天道体的厉害之处了。
“这扑棱……火……火凤燎原,又是个什么说法?”
陈谨礼强打着精神追问道。
“以凤凰髓为焰心,淬炼玉府,若是这浩然之气能持续七天以上,想必你的玉府,便能更进一步了。”
“那么精致的古代秘法,怎么让她学成这样了……”
陈谨礼顿觉一阵哭笑不得。
正说着,突然想起余笙塞给他的凤凰玉牌。
指尖刚触及玉牌表面,三道金纹同时亮起,在皮肤下立刻凝聚出一片金光网格。
穆叔凝视着交织的金线,不禁叹道:“当年你二人同时破关,也算是互有因果纠缠,如今这丫头,倒把这因果续上了。”
穆叔脸上一阵欣然之色,抬起头来,忽然话锋一转,“说说吧,对那丫头,什么心思?”
茶雾氤氲中,穆叔的嗓音忽然温和下来,“少拿什么同门之谊糊弄我,叔还没瞎呢。”
陈谨礼端茶的手微微一抖。
恍惚间,先前的景象再度占据整个脑海。
不知怎么恢复的清醒和理智,再次迷迷糊糊地飞了出去。
“我……”
他尽力组织着语言,却忽然发现,有关余笙的每一个画面,他都记得清晰无比。
自她乘着温师姐的葫芦,飘然落下的那一刻算起,直到片刻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无比。
穆叔也不催,慢条斯理地碾着茶饼。
直到陈谨礼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火凤纹,穆叔才发出一声笑叹。
“看来是栽透了。”
“我没有!”
陈谨礼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支吾半晌,终于自暴自弃似的捂住了脸。
“好吧,每次她靠近,我都感觉剑骨和八脉里的气息有些都失控……”
“停!打住!谁问你这个了?非得问得直白点才行?”
穆叔赶紧截住话头,“喜欢这丫头么?”
“……嗯。”
陈谨礼讷讷地点了点头。
“就没想过喜结连理?”
“当然想过!我……”
他几乎喊出声来,又慌忙压低嗓音,“我是说……如果她不介意的话……”
“那就好。”
穆叔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陈谨礼忽觉腰间火凤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兀地传来一阵微烫,又迅速地收敛了起来。
穆叔见状,顿时失笑起来:“哈哈……好小子!人家这是怕你反悔,用凤凰髓把你拴住了!”
陈谨礼低头看着那道别扭的纹理,不知怎的,忽然也笑了起来。
“会努力的。”
“什么?”
穆叔一愣。
“您就别让我说得那么直白了嘛……”
陈谨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辛苦您和诸位前辈,连带着父亲母亲都没个正形,上赶着催我。”
“死缠烂打也好,软磨硬泡也罢,会努力让你们如愿的。”
“您就直说,准备给我包多大的红包吧。”
穆叔听罢,笑容更甚,要不是夜深人静,唯恐叨扰他人休息,只怕穆叔是要仰天大笑三声,以表心意了。
“小家伙有志气!红包好说,待你功成之日,你想要多大,砸锅卖铁都给你凑齐!”
“您快歇着吧,再说下去,可有为老不尊之嫌了!”
陈谨礼没好气地别过头去,翻身上榻,不再理会。
穆叔也不接着打趣,盘坐下来,兀自饮茶,目光不经意间看向营帐一角,隔着帐篷,暗自点头。
“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喽!”
穆叔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是在说给何人听。
陈谨礼抓起枕头扔了过来,并未察觉到此时此刻,仅仅隔着一层幔布,正有人在外头悄声站着,听得喜上眉梢。
“净会说大话,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死缠烂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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