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走出天后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先前引路的那位道姑,显然是对余笙无比熟悉,也早已料到了陈谨礼会收到天后娘娘全部的传承。
待二人走出来,便将一册天后宫传承多年的符经,塞进了陈谨礼手中。
“小姐,姑爷,天色已晚,索性就在天后宫将就一下吧。”
道姑朝着二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娘娘已经吩咐人手布置法阵而来,最迟明天傍晚就能完成。”
“到时可直接送二位回到家中,也省得舟车劳顿了。”
“多谢这位姑姑了。”
没等陈谨礼开口,余笙便已先一步应了下来。
二人本也并未介意什么,只是真到了厢房门前,又不免一阵尴尬。
“啧……草率了……”
余笙咂了咂嘴,一脸无奈。
天后宫的几位姑姑显然是故意的。
偏院不小,却只有一间屋子,想来是平日里供香客留宿的。
屋外角落撂着不少木板,细一看,显然是刚拆下来的床板,其中有好几块,分明是被人为掰断的。
临走还不忘把偏院的门给锁上了。
“要不……”
“进来吧。”
陈谨礼话刚到嘴边,便被余笙开口打断,拉着他走进屋里。
不出所料,屋里原本该有四张床的,却被拆了三张,只把最宽的那张留了下来。
虽算不上多大,两个人挤挤,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个个的,都没个正形!”
余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兀自走到床边,盘膝坐了上去。
继而朝着陈谨礼招了招手,“傻站着干嘛?过来呀。”
要是换做以前,陈谨礼估摸着自己还会有些诧异。
但如今,他可太清楚余笙什么意思了,二话不说,便也盘膝坐了上去。
“什么章程啊?”
他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余笙。
“你还想什么章程?”
余笙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转过去,我帮你看看娘亲留给你的那些星芒,需不需要调理一下。”
陈谨礼点了点头,显然是在预料之中。
待余笙伸手按住他的后背,陈谨礼顿时闷哼一声,眼前骤然炸开一片完整的星图。
无数星芒构筑出缩小版的周天星辰大阵,之前有所缺陷的部分,此刻已被彻底补全。
余笙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星图。
血滴接触星芒的刹那,整张星图倏然坍缩,化作一枚琉璃般的星辰种子,没入陈谨礼的眉心。
“现在才算完整。”
她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让你捡了大便宜。”
陈谨礼只觉四肢百骸传来一阵温和的触感,内视之下,琳琅剑骨上刻下的符文,正被染上一层星光。
他并指成剑,指尖迸出三尺金芒,其中竟有细碎星辉流转!
“别在屋里试招!”
余笙慌忙按住他手腕。
话音未落,星辰剑气已穿透屋顶。
瓦片纷落如雨,露出整片夜空。
但那些坠落的碎瓦并未落地,悬停在半空,紧接着自行飞回原处,转眼间恢复如初。
“这是……”
陈谨礼诧异地望向余笙。
“罢了,天后宫的一切都在娘亲掌控之中。”
余笙耸了耸肩,“别说屋顶,你就是把整座天后宫轰塌了,也能瞬间复原。”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窗外的纸鹤突然聚拢成团,变作巴掌大的小人在空中叉腰。
“小祖宗们消停点!哪有这么大动静的!”
余笙抄起枕头掷向窗棂:“再偷看就把你们叠成蛤蟆!”
纸人传来一阵嬉笑,哗啦散开,窗外终于恢复清净。
陈谨礼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发现皮肤下,脉络之间,玉府真气运转的轨迹,好似星河流转。
他试着在虚空画圆,轨迹中立刻浮现出微缩的四季幻象。
春雨夏雷、秋霜冬雪,一息之间,已轮转完毕。
“这算是大成了?”
余笙凑过来戳他手背,指尖立刻沾上细碎星辉。
陈谨礼却摇头:“还差最后一步。”
他突然将余笙打横抱起,惊得余笙一把抓住他前襟:“干嘛?想造反啊?!”
陈谨礼一脸怪笑:“周天星辰大阵若想圆满,需借‘太阴星力’调和一下。”
余笙抄起另一个枕头砸在他脸上:“谁是你家太阴星!放我下来!”
嬉闹间,无数星辉自陈谨礼身上四散开来,只一眨眼,便将整间屋子布满。
瞬息成阵,星辉流转。
“居然自行结阵了?”
余笙从他怀里跳下来,赤脚踩在地上,星芒立刻在她脚下凝成一双软鞋。
陈谨礼手心一抬,那星芒软鞋,竟托着余笙浮空而起,端是吓了余笙一跳。
随着陈谨礼手头印诀一变,脚下星芒,又转而化作一道星辰遍布的飞剑,任凭驱使。
“你这是把周天星辰大阵和琳琅剑域……融合了?”
“算是吧。”
陈谨礼操控着那道星光飞剑,载着余笙回到跟前,“倒是补上了琳琅剑域只能离体三尺的缺陷。”
余笙突然揪住他耳朵:“不对!这跟你突然造反有什么关系啊?!”
“天地良心!”
陈谨礼举手投降,脸上却仍是怪笑,“这不是很明显么?当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余笙气得直拧他腰间的软肉。
好半晌,余笙才算是撒够了气,坐回陈谨礼身边,歪头靠在他肩上。
“你真打算要动十二州的符阵?”
她低声问道,声音里透出一丝小心翼翼,“那可都是护国重器,不知耗费了多少代人的心血。”
“有些想法而已,还缺很多必要的技术,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去碰的。”
陈谨礼并未隐瞒,当即笑道,“但总有一天,我要把十二州符阵里的前辈们,全都接出来!”
余笙不禁失笑:“我可听进去了,要是办不成怎么说?”
“办不成……我好像也没什么能赔给你的,要不还是肉偿吧?”
“美不死你!”
余笙伸手便在他腿上一掐。
旋即方才正色道:“明天傍晚应该就能到家了,到了家里,好歹收敛些,别太欠揍了!”
“还能把我撵出来不成?”
“倒是不至于,父亲和爷爷那边一切好说,巴不得你早点娶我过门呢。”
余笙白了陈谨礼一眼,发出一声轻叹,“但家里有人可不那么想,可能在他们眼里,我更像一件有用的法器。”
“我不想听他们的意见,偏偏又不能让父亲和爷爷为难,总之……且走且看吧。”
“那我可得好好会会他们了!”
陈谨礼闻言,顿时来劲了,“岳母不都说了么?不必留手,大嘴巴抽他丫的!”
“抽得过我就自己抽,要是抽不过……我还不会摇人么!”
“摇谁啊?”
“穆叔恐怕不方便动手,姥姥算一个,太师公算一个,老天师也算一个,再问问太妃有空没空吧,还有……”
瞧着陈谨礼一本正经地数着,余笙终究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
今时今日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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