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9月6日 星期二 雨
接连几天的大雨,天气逐渐变冷,我已经穿上了两件毛衣,但是没有外套,只能把运动服的上衣将就的套一下。
同学华上次对我说,“我的一个同学也买了一套你这样的运动服,只用了三十块钱,比你买的便宜五块钱。”
女同学们聚在一起就喜欢比较谁买的东西花了多少钱,谁最会讲价,谁买得又便宜又好。
听了这话,我更后悔买了这套运动服了,面料御寒薄了,颜色是浅黄色太容易脏,应该花五十块钱买那套更厚点的红色,管它是不是红色,那套面料更好点。
今天学校八十五块钱的退费我去领了,一是退的多缴的学杂费,二是退的伙食费。
今天老师查记录发现我的五十元钱的学杂费的退费没有领,笑着说,“薇薇,五十块钱别人早就领了, 你怎么还没有领,以后就只能看别人数着五十块钱干瞪眼了。”
我也笑了,眼睛发亮的凑过去和老师说,“我的同桌红也没有领,我们不知道,耶,怎么没有人和我们说呢?她们都静悄悄的把钱领了。”
老师开玩笑说,“再不领留作班费啊!”
我和同桌红连忙拿笔签字说,“我们签字,马上签。”然后和老师一起到办公室拿钱。
今天下午写作业,到了放学时也没有写完。
刚好老师通知领钱,等我和同桌红回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
于是连忙乱写一通,草草收笔。
我们组都是些什么样的大神啊,语文课代表也在我们组。
这些天,我越来越觉得羞愧,作为组长,我需要进步,我的字比起同学们,差多了!
成绩也是!
做题目时,经常有不会做的,都要请教同学,有时候屡教不会。
甚至,练习算盘也比不过别人。
我真是越来越无地自容了!
写给同学芬的信,她应该收到了吧!
我好希望快点收到她的回信,我太孤独,寂寞了!
活泼由文静代替,幽默由沉默代替,我已经失去自己,一直在操纵着自己的躯壳,使自己达到完美的标准。
其实,当组长,成天与作业本,组员打交道,真是好麻烦。每课的作业本都要数了又数,看人数齐不齐。
收作业本时要记住谁交了,谁没交要催,如果组员交了又催交,她们会很不耐烦的。
有时候,组员明明作业本没有交,非要说交了。
有的组员作业本不见了,也要找组长算账。
今天同学华明明没有交会计作业本我,我向她要,她非要说交了,说我把她的作业本弄丢了,还唠叨了一番我的不是,说我没有尽到组长的职责。
上下受气,真是个倒霉的苦差事 。
今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弟弟在门口打羽毛球,学校有体育课,要打羽毛球,我怕球艺不好,因此在家里苦练球技。
弟弟球技不行却爱害人,他经常把球往地上打,让我接不到球,显示他赢了,就是为了让我捡球,一点意思都没有。
羽毛球有时候飞到楼上,害得我还要上楼捡球,可我只有他这个玩伴,没办法。
我经常做眼保健操,可视力也没有好起来。
我的饭量很大,一餐两碗,少吃一点就饿了。
每天上学前我都尽量不喝水,否则不断的上厕所。
因为我往往刚出厕所,就又想进去上厕所。
为了减肥,我尽量跑步,做操,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胖。
今天下午我的自行车坏了,推去修理了,我借的是隔壁张阿姨的自行车,骑起来又舒服,又轻便。
她和她丈夫都是这个单位的职工,听说她的婆婆爹爹也是,而且担任官职,家里条件非常好。
但是她和婆婆爹爹相处得不好,听说婆婆爹爹嫌弃她生的是个姑娘,也嫌弃她娘家的家庭条件差,和她的丈夫她们的儿子不般配,她们就搬到这个家里没有卫生间的临时房子里住的。
我真希望有一辆女士自行车啊!
我一直骑的男士二八杠的自行车,太高了,很吃力,而且,几乎没有人骑这样的自行车,连男同学都是骑的小巧的自行车。
每次骑行都让我很窘迫,因为腿不够高,要左右扭着身体,上下扭着屁股。
因此,每次放学骑车我都先观察旁边有没有同学,如果有,我就慢慢的挪步,等别人走了,马上开锁跳上自行车,赶紧骑了就走。
但是自行车的钱虽然只是爸妈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但是,他们是些什么人啊!因此,买自行车的钱,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得花几百块钱,我想不敢想家里能给我买一辆女式自行车。
1992年9月8日 星期四 晴
从昨天开始,天气又逐渐变暖和了,我的心情也格外舒畅。
教室里闹哄哄的,可我寂寞又孤独。
我爱笑,但是不敢笑,所以成天绷着脸,像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因为我太爱笑,大笑起来抑制不住。
今天,紧绷着脸一天的我,见到有男同学借墨水给同桌红,他拿着钢笔捏着墨囊,同桌红拿着钢笔在他的笔下面接着,两个人动作没有配合好,挤歪了,墨水没有滴入笔里,反而滴到他本子上面。
我在旁边看着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一顿大笑,前俯后仰的,同学们听到声音都看着我,我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神闪烁的低下了头,还是忍不住闷笑,肚子都抽得疼,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美术课代表今天将汪国真的诗集借给我看,这还是一本钢笔字帖,真可谓一举两得。
于是,我每天抄几页,我决定边抄诗边练书法,这个星期天我就算找遍大街小巷也要买到这本书。
八十五块钱,我和妈妈说了的,留给我买衣服 ,我想买一件秋天能穿的外套,最好是桔黄色或者天蓝色。
另外,我想买两斤马海毛织一件毛衣,我想请大伯家的静姐帮忙织一件毛衣。
从小到大,我都羡慕别的孩子有妈妈织的毛衣穿。
读初中时,我的一个女同学差不多有十几件各种款式的毛衣,款式十分漂亮,我经常偷偷的像个小老鼠一样,观察她的毛衣,十分的羡慕,甚至妒忌。
我妈妈是个像男人般的女人,她不会织毛衣。
静姐比我大三岁,但她很会织毛衣,我想买黄色或者绿色的毛线,还要买两双厚点的皮肤袜。
昨天晚上,我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一阵热流冲向我,我的裤子立刻湿透了,又觉得有什么垫在我屁股下面。
我立刻醒了,和我一起睡觉的妈妈竟然尿床了!
我大吼的爬起来,跳下床,我手里提着湿透了的裤子,焦躁的蹦了起来,说,“你搞什么呀,这大的人还尿床,你把我的裤子都打湿了。我今天刚刚换的衣服。”
我急忙躲到里间的厨房里换好了衣服,回来后又唠叨了一番。
“只有小孩子才尿床,你一个大人尿床,说出去不是笑死人吗?
难怪以前床上经常是湿的,我怪弟弟尿床了,还给他起外号叫“撒尿王”,弟弟一直反驳说他没有尿床。”
“怪不得我老是憋不住要跑厕所的,我这个老病号的病都是你遗传的啊!”
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是事实,她无言以对。
爸爸在另一张床上和弟弟一起睡,他在一旁说,“你们今天才知道吧,你妈妈这是老毛病了,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今天有体育课,我不知道,穿的短装,一运动整个肚脐和腰都露了出来,我觉得很丑很暴露,像小太妹,很尴尬的,于是运动几下就向下拉一下衣服,不知道扯了多少回。
这几天练羽毛球,书法,还要学习,感觉时间不够用。
同桌红的钱包在亲戚家不见了,钢笔也被表妹拿走了,她很苦恼,想离开亲戚家在外面租房。
她昨天放学之后和我一起来我家玩,我们一起打羽毛球。
她打羽毛球的手艺好差,和我弟弟差不多,但是,她傲娇的说,“我是我们班上的打羽毛球的高手。”
1992年10月10日 星期天 晴
今天早上的数学课,老师让我上讲台做数学题目。
我每天都在家认真的复习和预习,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可这几天有的题目却老也弄不懂,这一题又很难。
老师可能认为我是组长,就很聪明,成绩好。我强作镇定的走向讲台,两手紧抓着粉笔,大脑一片空白。
经过片刻的思考,我杂乱的写了一大堆的公式,“错,错了。”我预感到,于是连忙擦了公式,又站在讲台上面思考。
右边被叫上去做题的同学已经写完了走下了讲台,我更紧张了。
讲台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感觉如芒在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思维一片混乱,于是在黑板上又乱写一气。
老师走过来,写了一些公式讲给我听,可我已经急得浑身发软,怎么也听不懂。
下课了,我更尴尬了,我感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连忙向上翻了翻眼睛,抿紧嘴巴 ,阻止滚落的眼泪。
再傻站着也白搭,何必献丑,我睁大眼睛,鼓起勇气 ,脚步沉重的回到了座位上。
我整个人都木讷讷的 ,两眼死死的盯着那道题,心想:“我是个组长,却如此没用,这次丢丑了,别人一定十分瞧不起我。”
一想到这些,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又流了出来,连忙吸了吸鼻子,又翻了翻眼睛,尽力的控制自己酸涩的心情,可能我一直自尊心太强了吧!
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过,意思是人穷还自尊心强,我觉得好像就是说我的,我十分敏感,自尊心很强 ,做什么事情都不允许自己失败,因此我是被动,从不主动的做一些事情,不想被拒绝了。
上课了,老师讲题我一字不漏的听着,老师说,“这道题非常难,很多成绩好的同学也只能做出第一道公式出来,班上绝大部分的同学难以动笔。”
但这仍然弥补不了我的自卑,我的眼睛更湿润了,心里酸酸的,心中更加坚定了目标,一定要努力学习。
今天收到同学芬的来信,她过得很不好,在县材料厂工作,每天才两块钱,又累还受气。
下午回家,我和妈妈一起去买外套,我们挑中了一件28元的风衣,是深红色的,款式很好看。这次,我细细的看了面料,面料也还可以。
妈妈也买了一件外套,花了25元,她说可以先给我穿一段时间。
我们又买了一斤马海毛的毛线,是浅黄色的。
我终于买了一本汪国真的诗集的字帖,逛街时还偶遇到班上的几个同学。
买衣服时竟然遇到了初中同学芬,她也在逛街买衣服,我和她谈一会,我对她说了我家的新地址,让她有空来我家玩,因为妈妈在催促,我就匆匆的告别了。
原本我想找静姐,让她帮忙织一件毛衣, 但是,她自己的一件毛衣都没有织完,而且她也不在家里。
萍姐想了想说,“我初中的好朋友,你的同学波,她也会织毛衣,手艺还不错,你把毛线拿来,我和她说好,再把毛线给她,让她帮你织一件毛衣。”
晚上 ,我骑自行车送马海毛去萍姐家,那段路没有路灯,好黑,我不停的按着车铃铛,警告别人不要和我撞到了。
但是就是这么巧,这么倒霉。
我刚刚来到了有点亮光的路段,应该可以看清路了,一个男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迎面对着我猛冲了过来,撞到了我的车上,我们都摔在了地上。
我被突然发生的一切吓懵了,被撞飞的时候躺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全身都是痛的。
我吃力的爬起来愤怒的说,“你怎么骑车这么快,也不看着点,你一个大人还骑车这么狂。”这次撞车,让我想起了上次被撞那无处可发泄的怒火。
我一看车龙头也歪了,瞪着他提高声音喊,“你看看,这还让我怎么骑,你把我的车子都撞坏了。”我忍住了心慌、害怕,气愤让我反而不结巴了,我本来也不是随时结巴,只是偶尔。
那男人反而在我爬起来之后才爬起来,他先扶起他的车,扭了扭车龙头,才走过来把我的车龙头扭了扭扶正了,算是道歉了。
我拣起地上滚落的马海毛毛线,没好气的说,“你看着把我的毛线都弄脏了,我这个毛线不便宜的,我都心疼死了!”
说完,我也不理他了,气呼呼的骑着自行车走了,真晦气。
昨天学校发了美术宣纸,三支笔,一盒水彩。
1992年10月11日 星期天 晴
今天刚准备出门,初中同学珊红叫住了我,她和同学曼,同学云波来这个单位她哥哥家里玩。
同学曼也在同学芬的一个厂里,只不过同学芬没有和我提起,同学珊红还在家里待业。
我去了大伯家,和萍姐一起把马海毛缠成球的形状,她的朋友我的同学波也到了,一切谈妥了。
我提着萍姐送的风铃回家了。
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1992年10月12日 晴
同桌红也买了一件风衣,比我的漂亮 ,质地柔软,飘逸轻巧,是我买衣服时看中的原先的一件。
同学华又点评说,“红红买的衣服衣料好,衣服也美。”
我们又换座位了,我们换到了第一组,这组少了一张桌子,所以我们这组的两尊大神挪到了第二组,班长和另一个班干部。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少了两个碍眼的人。
今天书法课,我没有准备,到处借墨汁。
同学琴性格好,对人热情,虽然偶尔有点小毛病,但待人不错。
她的同桌静暴躁又霸道。
下午放学回家,妈妈和我说爸爸屙血了,太可怕了!
他管不住自己,喜欢喝酒,经常喝醉了,打牌又忘记了吃饭,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让他去看病他又舍不得了。
1992年10月13日 星期二 晴
昨天我看了看我的存折,上面还有四十元钱,我另外还有三十块钱的现金,我的目标是过年以后,攒一百块钱。
同学静本来是个很漂亮的天然美女,但她偏要把自己弄成庸脂俗粉,又是修眉毛,又是抹口红,还涂了指甲油。
今天同学波没来上学,听说是生病了,哎,看来我的毛衣近期穿不成了。
1992年10月14日 星期三 晴
下午,同学波来上学了,她向我道歉说,“不好意思啊,薇薇,我妈妈不许我打毛线了,她说马海毛太贵了,怕我一个小孩子织遭了,我去找你萍姐玩的时候就把毛线带去给她啊!
我的心凉了,心中有点酸酸的味道 ,脸上也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很失落,心情也因此一落千丈。
我回到家以后将这件事和妈妈说了,她将我骂了一顿说,“你上学,别人不上学吗?帮你打毛线?不讲脸的东西!我是不会给你打毛衣的…。”
庸俗的语言不干不净的,令人反胃。她一向如此,而且我今天自找没趣,又触到她的霉头,因为我没听清她的话,把米饭蒸夹生了,她正有气没地方撒。
正好,她新账旧账一起翻了。
我经常想,这样庸俗的泼妇是我的妈妈吗?简直没有一点温情,我一次都没有体会到善良的母爱。
今天早晨我去收同学毅的作业本子,体育委员同学冰在旁边打量的看着我说,“薇薇,你的衣服好美美哦!”他歪斜的靠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眉毛还向上挑着,眼睛朝我眨呀眨的。
让我想到一个词,“暗送秋波” 。可那是形容女人的吧,我又想,他把自己当楚留香还是许文强了?耍帅?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拿了本子回到座位上。
心里有点小高兴的,之前看同学红买的风衣比我的这件质量更好,心中对这件风衣有成见,别人一夸奖,我的气也就消了。
不管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的生活中缺少夸奖,一个虚假的肯定都能让我高兴半天。
但是“美美”,哼!哄小孩的口气,戏谑的口吻,不必当真。
下午上学,看到同学冰在教室门口玩,他远远的看见我走过来,就一屁股坐在教室门口的地上,用脚撑着门,堵在那里不让我走。
看我越走越近,他本来双手抱臂仰着头一副小痞子的样子,竟然故意闭着眼睛装作打着瞌睡不理我,等着我求他。
我走到他的身边,也不说话,站了一会,无奈的盯着他。
我知道他眯着眼睛观察我,我就是不说话,我咬了咬牙,觉得我不求着他,他是不会让路的。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遇到这种没脸没皮的男孩子。
见他还是不让路,我很恼火,也不做声了 ,也不再矜持了,于是打算迈开腿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虽然我知道跨过去有点侮辱人,让我想到了韩信的胯下之辱。
没想到他突然把头歪过来靠在我的右腿上,并且伸出手来抱住了我的右腿,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笑嘻嘻的说,“叫声哥哥,叫声哥哥我就让你进去。”
班上围观的同学哄堂大笑,都看着这一幕闹剧。
“哥你个屁啊!”我心里慌得呯呯的跳,哪见过这阵仗啊!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无措的我,踢死他的心都有。我今天是穿的长裤,要是穿的是裙子,双腿裸露在外,他这样抱着我的腿,不就是揩油吗?
我一急,羞红了脸,怒瞪着他,抿着嘴唇,用手指把他的头戳到一边去了,抬腿扯过他搭在我腿上的魔掌,急忙从他腿上跨了过去,落荒而逃!
毕竟他是男生,跨过他之后,我的脸刷的红了,只能假装镇定的向座位走去,旁边的同学都哄笑起来。
我急忙走到自己的座位,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捂着脸,和同桌红聊天,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看到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副没事人的表情模样,我咬牙切齿的想,“我这算是被他调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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