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叶无痕的指尖在黑暗中缓缓收紧。掌心残留的冰晶早已化尽，可那一缕本源之力仍如刀锋般蛰伏于血肉深处。他不动，呼吸微弱如死，任铁链勒进腕骨，任寒气啃噬经脉。
但识海之中，九重漩涡正无声旋转。
叶沧溟那柄折扇上的毒风，早已被他吞噬提纯，此刻正化作一道阴寒灵流，在瞳底缓缓游走。他以这缕气息为引，逆向追溯其灵力轨迹——东南三十七步，山石转折处，每日辰时必有灵光一闪，短促却规律。
巡山路线，已定。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甲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血珠滚落，滴在头顶符咒阵眼之上。那血不红，泛着极淡的银纹，仿佛封印了某种不属于此世的法则。血滴触符刹那，符纸边缘悄然泛起一丝焦黑，裂纹如蛛网蔓延。
封印，松动。
他闭目，任血不断渗出，滴落无声。每一次滴答，都像是在敲击地脉深处的某种共鸣。就在第三十九滴落下时，屋顶青瓦之下，一道极淡的龙形纹路浮现，转瞬即逝。
血脉，已通。
他睁眼，瞳孔深处猩红一闪，随即归于沉寂。翻身而起，铁链崩断如朽木。他踏出柴房，夜风扑面，却不曾停留，身影如墨，直掠后山。
灵泉在半山腰，三重禁制环绕，石栏斑驳，泉眼幽深。水色暗红，似血非血，表面浮着一层薄雾，隐隐有低语回荡，非耳所闻，直入神识。泉边傀儡残骸半埋土中，头颅碎裂，眼窝空洞，却仍有微弱灵识残存，如风中残烛。
叶无痕蹲下，左手覆上傀儡残首。
本源之瞳开启。
九重漩涡骤然扩张，傀儡残识如潮水涌入。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初七子时，血祭庶子，割喉放血，以人命饲泉。守泉傀儡每夜巡守，直至祭日前夕被自行毁去，以防泄露。
他瞳底猩红微闪。
今日，初六。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泉眼。本源之瞳再度运转，穿透暗红水面，直抵泉底。刹那间，万物崩解——血雾、禁制、灵气，尽数化作流动源流。而泉心深处，一道凝实的水灵本源静静悬浮，如龙盘踞，精纯到近乎凝成液态。
龙脉分支。
他缓缓蹲下，指尖轻触水面。那一瞬，泉水倒影中，他的瞳孔分裂出九重漩涡，漩涡中心，一道龙首虚影若隐若现，与泉底本源遥相呼应。
血脉共鸣。
他收回手，正欲退离，忽然停步。
身后，风不动，草不摇，可空气却凝滞如铁。
“寒潭未死，柴房破封，如今又来窥泉……”声音低沉如石碾碾骨，“你很贪。”
叶沧溟立于三丈外，玄衣如墨，折扇轻摇。扇骨森白，刻满痛苦面孔，扇面《万灵吞噬图》血光涌动，仿佛有无数生灵在图中哀嚎。
他一步踏出，地面符文亮起，三重禁制瞬间激活，灵光交织成网，封锁四方退路。
“区区废脉之躯，也敢觊觎龙脉精气？”他折扇一展，血光暴涨，“蚀魂咒，锁神！”
咒音落，黑风卷地，化作无数细丝，直扑叶无痕识海。那风中蕴含腐魂之毒，寻常修士触之即神志溃散。
叶无痕不退。
他迎风而上。
左眼，猩红裂痕撕开，九重漩涡轰然旋转。蚀魂咒触及瞳力刹那，如江河入海，被瞬间吞噬、撕裂、提纯。阴寒之力倒灌经脉，顺臂而下，凝于指尖。
他抬手，一指划出。
冰刃自指尖炸现，三尺长，通体幽蓝，内里封着一丝黑风残毒。刃光一闪，直贯叶沧溟左臂气海。
“你——！”叶沧溟瞳孔骤缩，急退已迟。
冰刃破肉，刺入气海核心。刹那间，灵力逆冲，经脉爆裂。他左臂猛地一颤，血雾炸开，整条手臂自肩以下，轰然炸碎！
断臂落地，指尖尚在抽搐。
叶沧溟踉跄后退，折扇横挡，扇面血图狂闪，似在镇压某种反噬。他死死盯着叶无痕，声音沙哑：“你……不是叶寒霜。”
叶无痕不答。
他转身，双手猛然插入灵泉。
泉面炸开血浪，龙脉精气如天河倒灌，疯狂涌入他体内。经脉残损之处，瞬间被精纯水灵本源冲刷，断裂处接续，堵塞处贯通。灵气如洪流奔涌，直冲丹田。
练气境，门槛已破。
他体内本源之力狂涨，识海震荡。就在突破临界刹那，腰间青铜罗盘骤然发烫，烫得皮肉焦黑，却无血流出。罗盘表面暗纹流转，似有古老文字浮现。
识海之中，一道残卷轰然展开：
“练气三转，血饲为引，吞天初成。”
文字如雷，震彻神魂。他猛然睁眼，瞳孔中九重漩涡急速旋转，龙首虚影在漩涡中心咆哮，似要破瞳而出。灵泉剧烈翻腾，暗红泉水被抽成漩涡，泉底龙脉本源竟有剥离之势。
叶沧溟捂着断臂，脸色剧变。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折扇之上。扇面血图骤然活化，一只巨口从图中探出，直扑叶无痕后心。
叶无痕感知到背后杀机，却未回头。
他双手仍深插泉中，吞噬不止。右手指节因罗盘高温而焦裂，血顺指尖滴入泉水，银纹在血中一闪，竟与龙脉本源产生共鸣。
泉底，龙形虚影缓缓抬头。
叶沧溟的巨口袭至三尺，忽然停滞。
一道冰晶自叶无痕发梢凝出，疾射而回，正中巨口核心。冰晶爆裂，寒气席卷，巨口哀嚎一声，缩回扇面。
叶沧溟踉跄后退，折扇几乎脱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嘶声低吼。
叶无痕缓缓拔出双手。
灵泉恢复平静，水面倒映出他的脸——苍白，瘦削，却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瞳孔中九重漩涡缓缓沉寂，唯余一丝猩红，如血丝缠绕。
他低头，看掌心。
血仍在滴，滴在泉边石上，银纹蔓延，与地面龙形纹路短暂交汇，随即消失。
他抬手，抹去嘴角一丝血迹。
练气三重，成。
他转身，目光扫过叶沧溟断臂处，声音低哑：“你身上的灵力，来自玄冰源核。”
叶沧溟瞳孔一缩。
“那碎片，”叶无痕缓缓道，“我也会吞。”
他迈步离去，步伐稳健，不再踉跄。夜风卷起他玄色劲装，腰间噬魂链无声轻响。龙脉精气在他体内奔腾，本源之力如星火燎原。
身后，灵泉恢复死寂，唯有泉面涟漪未平。
叶沧溟站在原地，断臂处血流不止，折扇紧握，扇骨上的面孔似在无声尖叫。
他忽然抬起右手，抚摸咽喉处六道环形疤痕。
疤痕，正在发烫。
一道低语自深渊传来，微不可闻：
“他回来了。”
叶无痕行至山腰，忽顿步。
他低头，看右手。
指甲边缘，一抹暗金纹路一闪而逝。
他继续前行，身影没入夜色。
天边，一抹灰白悄然浮现，却未破晓。
他走过的地面上，一滴血正缓缓渗入泥土，银光微闪，如星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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