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城堡的书房门被无声推开时,瑟尔特正批阅着南部送来的矿脉契约。
他甚至不需要抬头,银链传来的轻微震颤已经告知了来人的身份——那是一种罕见的、雀跃的波动,像是被春风拂过的琴弦,与平日里的沉静或恐惧截然不同。
Sire。
艾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快。他站在书房中央,黑色制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左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但蓝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碎星。
瑟尔特放下羽毛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墨水渍染的羊皮纸边缘。他的目光扫过年轻人全身,迅速评估着每一处伤痕的严重程度——都是皮外伤,最深的在那只仍紧握着剑的右手,虎口裂开了,血正顺着剑柄缓缓滴落。
东部的据点端掉了。艾尔单膝跪地,姿态却是罕见的舒展,三十七个守卫,六个指挥层,包括维拉·赤棘的侄子。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赤棘家徽,轻轻放在地毯上。银质徽章在烛光下泛着不祥的红光,边缘已经变形,显然是从某人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
瑟尔特的目光在那枚徽章上停留片刻。维拉的侄子,那个以虐待混血种为乐的变态,东部有名的剥皮手。他几乎能想象出艾尔是如何找到并掉这个目标的。
起来。
艾尔依言起身,却不像往常那样垂首侍立,而是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书桌边缘。这个距离已经突破了安全界限,但瑟尔特没有斥责——他闻到了年轻人身上浓烈的血气和一种奇异的兴奋感,像是刚刚饱餐的幼豹。
他认出我了。艾尔突然说,嘴角微微上扬,死前一直在喊黎明之剑……好像这样就能吓退我似的。
这个带着稚气的炫耀让瑟尔特挑眉。他很少见到艾尔如此外露的情绪,通常只有极度完美的任务完成度才会引发这种状态——像是精密仪器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值。
还有呢?
我在他心口刻了夜影家的徽记。艾尔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僭越的话,……请您责罚。
瑟尔特突然低笑出声。这个笑声让艾尔怔住了,蓝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过来。
艾尔绕到书桌后,在瑟尔特脚边跪下。这个姿势他做过千百次,但今夜不同——他没有低头,反而仰着脸看瑟尔特,像是等待投喂的幼兽。
Sire。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几分,我做得很好,是不是?
银链微微发烫,不是警告,而是某种认同的讯号。艾尔像是受到鼓励,竟然大胆地将额头抵在瑟尔特膝头——一个近乎撒娇的姿态。
瑟尔特的手指顿在半空。羽毛笔的阴影投在艾尔脸上,随着烛火轻轻摇曳。他能感觉到年轻人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丝不寻常的颤抖。
想要什么?
艾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膝盖。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瑟尔特想起很久以前养过的一只夜影豹幼崽——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用头顶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您三天没有摸我的头了。艾尔的声音闷在衣料里,上次是处决东部间谍之后……
瑟尔特确实记得。那个间谍试图在艾尔的饮水中下毒,被当场抓获。艾尔用最血腥的方式处决了对方,然后像现在这样跪在他脚边,讨要一个抚摸作为奖赏。
您说过……艾尔抬起头,蓝眼睛里盛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渴望,做得好就可以……
瑟尔特终于伸出手。
当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发顶时,艾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像只被顺毛的猫般眯起眼睛,无意识地用发顶蹭着瑟尔特的掌心,甚至发出极轻的、满足的叹息。
像只小狗。瑟尔特评论道,指尖梳理着那些被血和汗黏在一起的黑发。
艾尔居然没有反驳,反而变本加厉地蹭过来。他的脸颊贴着瑟尔特的小腿,呼吸变得绵长,像是随时会睡着。银链随着动作轻轻作响,像是为这场驯服仪式伴奏。
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满墙的书脊上。瑟尔特的手从发顶滑到后颈,轻轻捏着那节紧绷的脊椎。艾尔发出模糊的呜咽,像是被摸到舒服处的动物。
受伤了?瑟尔特的手指停在某处淤青上。
艾尔摇头,却顺势将脖颈更完全地暴露在领主手中。这个充满信任的姿态取悦了瑟尔特,他俯身查看年轻人颊边的擦伤——很浅,但沾了些许污渍。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艾尔彻底僵住。
瑟尔特舔舐了他的伤口。
不是情欲的触碰,而是更原始的、属于血族本能的清洁行为。冰冷的舌尖掠过皮肤,带走血污和可能的毒素,留下轻微的刺痛和一片凉意。艾尔的瞳孔骤然扩散,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急促。
Si、Sire……
瑟尔特没有解释这个反常的举动。他的指尖抚过那片被清洁的皮肤,确认没有感染迹象后,重新靠回椅背。
但艾尔像是被这个动作打开了某个开关。他突然抱住瑟尔特的小腿,把发烫的脸颊贴在领主冰凉的衣料上,像极了害怕被抛弃的幼犬。
我会做得更好。他喃喃道,下次端掉整个东部据点……把维拉·赤棘的头颅献给您……
这些血腥的誓言被用柔软的音调说出,形成诡异的反差。瑟尔特的手仍停留在艾尔发间,感受着年轻人不寻常的情绪波动——像是某种压抑许久的依赖终于决堤。
不需要。瑟尔特淡淡道,你活着回来更重要。
这句话让艾尔猛地抬头。他的蓝眼睛里翻涌着太多情绪——震惊、困惑,最后凝固成一种受宠若惊的狂喜。银链因剧烈的情感波动而微微发亮,像是一条有了生命的星河。
我可以……艾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以再抱一会儿吗?
瑟尔特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拿起羽毛笔,继续批阅那份矿脉契约。但这个默许的姿态已经足够——艾尔立刻将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他腿上,像是终于找到港湾的舟船。
当瑟尔特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时,腿上的重量已经变得沉甸甸的。艾尔不知何时睡着了,脸颊贴着他的膝盖,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那张总是绷着的脸在睡梦中柔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稚气,完全看不出是刚屠戮了整个据点的黎明之剑。
银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瑟尔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黑发,感受着发丝在指间滑落的触感。
这个画面若是被旁人看见,定会惊掉下巴——冷酷无情的夜影领主,竟允许下属像宠物般睡在自己脚边,甚至没有推开那个还沾着血污的脑袋。
但瑟尔特自己知道,这种纵容并非毫无来由。艾尔今日的表现确实完美,不仅完成了任务,还额外给了东部一个血腥的警告。更重要的是——
他的小狗需要奖励。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瑟尔特放下羽毛笔,指尖轻轻拂过艾尔眼下的淡青阴影。年轻人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Sire……梦呓般的轻唤。
瑟尔特的手顿了顿。八百年来第一次,某种陌生的柔软情绪掠过心头,像是冰雪覆盖的荒原上突然冒出一株嫩芽。
他最终没有叫醒艾尔,只是调整了下坐姿,让年轻人睡得更舒服些。书房的烛火被魔力维持在稳定的亮度,将相叠的身影投在满墙的古籍上。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艾尔在熟悉的雪松香中醒来。他发现自己仍枕在瑟尔特膝上,身上多了条暗红色的绒毯——显然是后来盖上的。
而瑟尔特依然保持着昨夜姿势,银发垂落肩头,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他的黑发,仿佛这只是个寻常的清晨。
醒了就起来。领主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腿麻了。
艾尔猛地弹起来,脸颊烧得通红:对不起!我——
瑟尔特伸手按住他的头顶,很轻地揉了一下:今天休假。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艾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瑟尔特起身时微微踉跄的步伐,突然意识到——
领主真的让他枕了一整夜。
银链微微发烫,但不是惩罚的温度。艾尔无意识地捂住心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温暖得让他眼眶发酸。
Sire。他对着瑟尔特的背影轻声说,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瑟尔特没有回头,但银链传来一阵轻柔的波动,像是无声的笑。
晨光中,艾尔仿佛真的感觉到了一条不存在的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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