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的心跳依旧无法平复,如同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不知道瑟尔特为何突然出现,更不知道那几声掌声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满意?
是嘲讽?
还是某种更深层的、他无法理解的试探与算计?
无尽的猜测和不安疯狂地缠绕收紧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甚至不敢去擦拭虎口依旧在渗出的鲜血,任由那点刺痛提醒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和顺从。
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无声地打开,又在艾尔进入后悄然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
书房内弥漫着熟悉的墨香、旧羊皮纸和昂贵雪茄混合的气息。
瑟尔特走到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却并未立刻坐下。
艾尔安静地跪在书房中央厚厚的深色地毯上,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染血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等待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心脏过分用力的搏动。
终于,瑟尔特转过身。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长方形的、用暗红色火漆封缄的精致信函。
火漆上的纹章是一个狰狞咆哮的狼头。
瑟尔特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随手一抛。
那封信函轻飘飘地、却也精准无比地落在艾尔面前的羊毛地毯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嗒”的一声。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把小巧而异常锋利的银质拆信刀。
“拆开。”瑟尔特命令道,声音冷得像万年冰川最核心的寒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艾尔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骤停。
他伸出依旧有些轻微颤抖的手,先是小心地捡起那把冰冷刺骨的银质拆信刀。
指尖触碰到刀身时,银器特有的寒意让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刺痛与排斥,但他强行压制住了所有不适,紧紧握住了刀柄。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手腕,用锋利无比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团暗红色的、坚硬冰冷的火漆。
然后他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纸张质地极其优良,边缘还烫着精致的金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陌生的、带着某种挑衅意味的香料气味。
艾尔展开信纸,目光迅速而仔细地扫过上面用优雅花体字书写、却字字透着锋芒与恶意的字迹。
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是苍白,血色尽褪,蓝眼睛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睁大,捏着信纸边缘的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将纸张捏破。
——这是一封挑战书。
措辞华丽而傲慢,引经据典,充满了血族古老贵族特有的、拐弯抹角的讽刺与恶毒的挑衅。但其核心意思简单而直接——
西部领地沃尔顿家族的子嗣,凯尔森·沃尔顿,正式向“黎明之剑”艾尔·夜刃发起生死决斗。
理由冠冕堂皇:
艾尔的存在“玷污了古老纯血之荣耀”,其获得的力量与地位是对血族传统的践踏。字里行间更恶毒地影射、质疑其主人瑟尔特·夜影在西部内战中“任用卑劣之徒,有失领主公允与智慧”。
沃尔顿家族......
艾尔的指尖变得冰凉刺骨,一股寒意从脊椎窜升。
他知道这个家族。
一个在西部历史悠久、根基深厚、以勇武和极端纯血主义着称的古老家族。
在几百年前那场席卷西部的内战中,沃尔顿家族曾是最坚定的保皇派(即顽固支持上一任领主)。虽然后来被迫臣服,但其家族内部似乎始终潜藏着深刻的不满、傲慢与敌意。
这封挑战信,看似针对他个人,实则每一个字都在扇瑟尔特·夜影的脸面。
质疑他的眼光,挑衅他的权威,揭他过去伤疤,挑战他不可动摇的统治根基。
压力如同巨大的冰山,轰然压上艾尔单薄的肩头。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失血泛白。
就在这时,瑟尔特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
“后天正午。决斗场。”
没有询问“你是否接受”。
没有考量“你是否准备好”。
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封充满侮辱和挑衅的信件的评论。
甚至没有提及沃尔顿家族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麻烦过往。
他只是平静地、冷漠地、不容置疑地,宣布了时间和地点。
仿佛这只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微不足道的、结局注定的表演赛。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明天的晚餐菜单。
艾尔猛地抬起头,看向书桌后的瑟尔特。
领主琥珀色的瞳孔正冷漠地、深邃地注视着他,那目光深处没有任何波澜,没有鼓励,没有警告,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绝对的掌控力。
他早已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他或许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甚至可能……
一直在等待或者说默许这样一个机会的到来。
艾尔的心脏彻底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无底深渊。
他几乎是瞬间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挑战,更是瑟尔特对他的一次冷酷测试,一次无情利用,一次向所有内部不安分势力展示绝对力量和獠牙的舞台。
而他,艾尔·夜刃,这把“黎明之剑”,就是舞台上最锋利也最脆弱的那把道具。
胜利,是理所应当;
失败,则是万劫不复。
他没有选择。
从来都没有。
从他成为“夜刃”的那一天起,他的命运就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艾尔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疯狂翻涌的所有情绪——恐惧、不甘、屈辱,或是别的什么。
他重新低下头,将额头顶在冰冷柔软的地毯上,声音因为极度紧绷而显得有些异常嘶哑,却异常清晰、顺从地响起:
“谨遵您的命令,S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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