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最初从城堡地牢开始,像一滴墨汁坠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那是月蚀之夜的前三个小时,城堡大多居民已陷入沉睡,唯有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在石廊间。
然而在地底深处,关押东部俘虏的牢门被神秘打开,锁链断裂处留着明显的酸蚀痕迹——这是赤棘家族惯用的黑市药剂蚀铁水的特征,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
十余名血棘战士如脱缰的野兽般涌出,他们裸露的皮肤上爬满暗红色的毒藤纹身,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如同活物般蠕动。
更可怕的是,三头毛色灰黑的狼人混迹其中,利爪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显然,这场叛乱蓄谋已久。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野兽的腥臊,混合着地牢特有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为了赤棘夫人!领头的血棘战士高喊,声音在地牢拱顶间回荡。他挥舞着临时夺来的狱卒长剑,剑锋沾着守夜人的血。那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左眼被黑眼罩覆盖,露出的右眼闪烁着狂热的红光。
被囚禁的东部势力与混入城内的狼人里应外合,像病毒般在城堡内部扩散。
地牢的惨叫声如同瘟疫的序曲,很快蔓延到上层。
一个年轻的混血种狱卒试图拉响警报钟,却被狼人咬断喉咙,钟绳上只留下半截颤抖的手指。鲜血喷溅在石墙上,画出狰狞的弧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堡西翼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军械库的方向升起浓烟,储存的血晶武器在火光中发出不祥的爆裂声,如同垂死巨人的心跳。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附近走廊的彩绘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落下。
灭火!快灭火!军械库主管嘶吼着,他的右臂被炸掉大半,却仍试图用剩下的手臂拖走一箱未爆的血晶。
这些本该用来保卫城堡的武器,如今成了最危险的隐患。
纵火者身份成谜。有目击者称看到几个穿着暮星家服饰的血族在爆炸前匆匆离开,但更多人指认是维多克长老的亲卫队。
真相被浓烟和混乱吞没,就像投入火中的羊皮纸,只剩灰烬。
维多克长老叛变了!
这声惊呼如同丧钟,在混战中格外刺耳。
保守派长老维多克,这个始终反对混血种继承权的老血族,此刻正站在城堡东塔楼上,手中权杖释放出诡异的绿色光芒——那是东部女巫的诅咒法术,正在瓦解城堡的防御结界。
不止他一个!浴血奋战的马库斯嘶吼着砍倒一个狼人,另外两个长老也...
他的话被箭矢破空声打断。
银质箭头深深扎进老教官的肩膀,来自城堡内部的方向。马库斯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望向箭矢来源——
那是他亲手训练了五十年的学徒,一个平时连剑都握不稳的混血种青年。
为什么?马库斯咳着血问。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搭上第二支箭,手指稳得可怕。
内奸。
无处不在的内奸。
——————
艾尔正在赶往地牢的路上,银链异常灼热。当他转过长廊拐角时,迎面撞见正在与狼人搏斗的罗兰。
东塔!维多克他——罗兰的喊声被狼人的咆哮淹没。他的制服已被撕烂,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血。
奇怪的是,尽管看起来狼狈,他的呼吸却异常平稳,握剑的姿势也保持着完美的防御姿态。
艾尔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
黎明之剑出鞘的瞬间,整个长廊都被剑光照亮。狼人在血晶剑刃下如纸片般撕裂,但更多的敌人从阴影中涌出。
艾尔的剑舞得像一场死亡风暴,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致命。
结界快撑不住了!罗兰格挡着攻击,必须有人去阻止维多克!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但艾尔没有注意到罗兰说话时微微偏开的视线,也没有发现他握剑的手在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愧疚的生理反应。
我去东塔。艾尔斩下最后一个狼人的头颅,你负责疏散西翼的平民。
罗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内奸......他们可能扮成我们的人。
这句话像句普通的提醒,但其中隐藏的暗示让艾尔之后回想起来都会心脏抽痛。
当时他只是点头,银链在战斗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像为信任奏响的丧钟。
——————
瑟尔特站在寝宫露台上,俯瞰着脚下的混乱。
他的银发在夜色中如一面旗帜,但没有任何叛军敢向这个方向进攻——八百年的积威让领主所在之处成了战场中唯一的净土。
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冰冷如大理石雕像的轮廓。
比预计的早了三小时。瑟尔特对着空气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薇薇安长老从阴影中浮现,她的银发比瑟尔特还要苍白,像是被月光浸透:维多克太急躁了......或者说,太害怕了。
她的指尖缠绕着命运之线,那些银色的丝线另一端连接着战场上的关键人物。当线指向罗兰时,丝线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
真的不用提醒他?薇薇安问,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瑟尔特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追随着庭院中那个冰蓝色的身影——艾尔正杀向东塔,所经之处叛军如麦秆般倒下。
这种毫无保留的忠诚,在背叛的衬托下显得既珍贵又可笑。
让他自己发现。领主最终说。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露台的栏杆,这将会是最深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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