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透了废弃修道院的断壁残垣。艾尔·夜刃站在庭院中央,剑锋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他的黑色制服被撕裂了几处,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血猎们的垂死反击比预想的激烈,但也仅此而已。
三十七具尸体散落在四周,死状各异。有的被一剑封喉,有的被血晶刺穿心脏。艾尔甩去剑上的血迹,蓝眼睛在暮色中冷静地扫视战场,确认没有漏网之鱼。
任务完成。该回去了。
他转身的瞬间,修道院深处的忏悔室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极其隐蔽,几乎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但艾尔颈间的银链微微发烫——瑟尔特赋予他的危险感知在发出警告。
剑锋无声地刺入橡木门板。伴随着木屑飞溅,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身影滚了出来,怀里抱着的水晶球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女巫?艾尔微微皱眉。血猎据点里藏着女巫,这不在情报范围内。
别过来!女巫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我只是个占卜师,被他们抓来的——
剑尖抵上她的喉咙,止住了谎言。艾尔闻到她身上浓烈的草药和硫磺气息——这是长期施展黑魔法才会留下的印记。
求求你……女巫突然跪下,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我可以告诉你东部的秘密——
在她抬手的瞬间,藏在袖中的骨粉猛地撒出。艾尔侧身闪避,但仍有少许粉末沾到皮肤,立刻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剧痛让他动作慢了半秒,女巫的咒语已经完成——
以血为誓,以骨为媒!
暗紫色的光芒爆开,将整个庭院染成诡异的颜色。艾尔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大脑。但他依然强忍着痛苦,剑锋精准地刺穿女巫的心脏,女巫吐出最后几个字,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倒下。
——————
艾尔在剧痛中昏迷,又在晨光中醒来。
头依然隐隐作痛,但更可怕的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为什么在这里,不记得周围为什么全是尸体。
他茫然地站起身,发现手中还握着剑。剑身刻着陌生的符文,沾满干涸的血迹。我是谁?为什么带着剑?这些人是我杀的吗?
问题在空荡的大脑中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颈间银链的触感莫名熟悉,仿佛已经佩戴了几个世纪。
本能驱使他离开这个血腥的地方。艾尔沿着林间小径漫无目的地行走,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好累。
他终于在森林深处发现一间废弃的木屋。屋里积着厚厚的灰尘,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艾尔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银链在昏暗中泛着微光。他抱着剑沉沉睡去,仿佛又变回了三百年前那个在雪地里濒死的人类少年。
——————
瑟尔特·夜影站在城堡最高的露台上,银发在夜风中如旗帜般飞扬。琥珀色的瞳孔望向南方森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黑曜石栏杆。
艾尔逾期未归。
这很反常。他的黎明之剑从未超过任务时限,哪怕是最棘手的剿灭行动。银链传来的感应时断时续,像是被什么力量干扰,最后完全消失在森林深处。
逃了?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否定。三百年的驯化早已根深蒂固,艾尔不可能、也不敢背叛。那就是出事了。
领主的身影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通过银链的共鸣,他能大致感知艾尔的方位,但具体位置模糊不清——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他的追踪。
当瑟尔特找到那间木屋时,月光已经洒满林间。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见艾尔蜷缩在干草堆上,抱着剑睡得像个孩子。混血种青年浑身沾满血污和尘土,但看起来没有重伤,只是睡得极沉。
艾尔。
没有反应。这很反常——通常只要有人靠近,艾尔就会立刻惊醒。
瑟尔特蹲下身,指尖轻触艾尔的额头。残留的黑魔法气息让他立刻皱眉:遗忘咒?
就在这时,艾尔睁开了眼睛。
蓝眼睛里盛着全然的茫然,没有往日的敬畏与顺从,只有陌生的警惕。他下意识地握紧剑柄,身体微微后倾:你是谁?
瑟尔特愣住了。三百年来第一次,艾尔用这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他。领主的手悬在半空,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女巫的临终反扑。很有趣。
我是你的创造者。瑟尔特最终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艾尔的表情瞬间软化。他歪着头打量瑟尔特,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突然放松下来:……真的?那你是我父亲?确实,你很熟悉。
瑟尔特没有解释艾尔的误解。
银链微微发烫,不是出于命令,而是某种共鸣。艾尔无意识地抚摸颈间的链子,仿佛那是他与现实唯一的连接点。
回家。瑟尔特伸出手。
艾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手。指尖相触的瞬间,银链发出柔和的光晕,驱散了他最后一丝疑虑。
——————
夜影城堡对失忆的艾尔来说如同迷宫。他紧紧跟着瑟尔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领主的披风下摆,像只害怕走丢的雏鸟。
这是哪里?他小声问,蓝眼睛里满是好奇与不安。
你家。瑟尔特没有推开他,反而放慢脚步,想起来什么吗?
艾尔摇头,银链随着动作轻轻作响。经过走廊的盔甲陈列时,他突然停下:那个……我好像见过。
那是一套东部风格的银甲,胸口有道明显的裂痕——艾尔三年前用血晶剑劈开的战利品。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瑟尔特自然地揽过他的肩,你需要休息。
领主的触碰让艾尔颤抖了一下,但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莫名的安心感。他乖顺地跟着瑟尔特走进寝宫,对奢华的装饰表现出明显的好奇。
我睡这里?他指着角落的软榻——那是他平时守夜的位置。
瑟尔特指向巨大的四柱床,今晚睡这里。
艾尔惊讶地睁大眼睛。虽然失去记忆,但某些本能还在提醒他这不太对劲。可是银链传来的温暖感压倒了一切疑虑,他最终还是爬上了那张足够睡下五六个人的大床。
瑟尔特坐在床边翻阅文件,艾尔就蜷在旁边,像只确认领地的小动物般悄悄嗅着枕头上的气息——雪松、冷铁、还有某种熟悉的血腥味。
Sire?他突然轻声呼唤,这个称呼自然得仿佛已经叫了三百年,“我以前是那么叫您的?”
瑟尔特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受伤了。瑟尔特头也不抬,过两天就好。
艾尔沉默了一会,突然把手伸到领主面前。掌心有一道新鲜的割伤,是在木屋被碎木划破的。
他说,像个向父母撒娇的孩子。
瑟尔特的目光从文件移到他手上。琥珀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绪,但领主还是放下卷宗,握住那只手。舌尖舔过伤口的瞬间,艾尔轻轻抽气——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种奇异的触感。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疤。
谢谢您。艾尔小声说,耳尖微微发红。他试探性地把头靠上瑟尔特的膝盖,见没有被推开,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荆棘血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