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股无形却磅礴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骤然笼罩了整个训练场。
所有血族,包括艾尔在内,都瞬间感到心脏一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他们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朝着高台阴影处的方向跪伏下去,头颅深深低下。
瑟尔特·夜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银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琥珀色的瞳孔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他站在那里多久了?看到了多少?
“Sire。”艾尔立刻上前,单膝跪地行礼,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恭顺,仿佛刚才那个冷酷暴戾的教官只是幻觉。
瑟尔特的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训练场,最后定格在蜷缩在草堆里、浑身颤抖、满脸泪痕和污迹的米洛身上。
“进展如何。”瑟尔特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艾尔的心脏微微一提,但立刻以一种近乎本能的、伪装出的委屈语气回应道:“这个新来的学徒……实在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他伸手指向米洛,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恨铁不成钢:“血晶完全无法凝聚,剑术一窍不通,连最基础的体力训练都无法完成,还总是笨手笨脚地弄伤自己。我……我已经尽力教导了,但他实在朽木不可雕,只好罚他多做一些基础训练,希望能勤能补拙。”
他这番话说得流畅自然,表情控制得极其到位——眉头微蹙,眼神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活脱脱就是一个严格却负责的教官,面对一个无可救药的笨学生时的挫败模样。
米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恶魔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面不改色地撒谎?!
“大人!我不是……我没有……”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辩解,声音因恐惧和委屈而嘶哑破碎,“是他!是他让我……”
“闭嘴!”艾尔立刻厉声打断他,眼神如同冰锥般刺过去,“谁允许你未经许可擅自开口,还敢顶撞教官、推卸责任?看来是罚得太轻了。”
米洛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得猛地一哆嗦,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压抑的、绝望的抽泣。
瑟尔特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艾尔“正气凛然”的脸上和米洛凄惨的模样之间移动了片刻。就在艾尔心中暗自揣度,不确定这番表演是否能瞒过领主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时——
瑟尔特忽然向他伸出手。
艾尔微微一怔。
那只骨节分明、苍白而充满力量的手,并没有落在任何武器或惩罚工具上,而是……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动作很轻,一触即分。却让艾尔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辛苦你了。”瑟尔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玩味?
艾尔彻底石化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瑟尔特的目光再次转向吓傻了的米洛,淡淡道:“既然这么难教,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艾尔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轻声道:
“玩坏了,也没关系。”
瑟尔特的身影消失在训练场入口后许久,场内的空气依旧凝固着。
艾尔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头顶被瑟尔特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烙印了一般,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并且这热度迅速蔓延至他的脸颊、耳廓,乃至整个脖颈。他的耳尖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失去章法,几乎要撞碎肋骨。
瑟尔特……摸了他的头?
瑟尔特看穿了他的把戏,却没有斥责,反而……纵容了?
瑟尔特甚至……对他说“玩坏了也没关系”?
这比他预想中任何一种结局——无论是斥责、惩罚还是冷漠无视——都更让他心神剧震,不知所措。一种巨大的、扭曲的、受宠若惊般的狂喜和更深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教、教官……?”一个颤抖的、细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是米洛。他还瘫坐在草堆里,脸色惨白,像是被刚才那一幕和瑟尔特最后那句话吓破了胆,“我……我还要继续去……劈柴吗?”
艾尔猛地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所有新兵都还跪在地上,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而那个小混蛋米洛,正用那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一丝残余可怜的、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与两天前在书房里那个试图勾引瑟尔特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股莫名的、更加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艾尔猛地甩了一下头,仿佛想甩掉头顶那残留的触感和耳边那低沉的话语带来的影响。
“劈什么柴!”他突然暴躁地低吼一声,声音因为内心的混乱而显得有些沙哑,“所有人!立刻集合,进行血晶术进阶对抗练习!”
新兵们如蒙大赦般迅速从地上爬起,飞快地列队,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迅速整齐。米洛也连滚爬爬地想混入队伍中。
“你!”艾尔的手指精准地指向试图缩进人堆里的米洛,咬牙切齿,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给我滚到最前面来,好好看着!”
米洛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滚带爬地跑到队列最前方,瑟瑟发抖:“看、看什么?”
“看我是怎么运用血晶的!”艾尔低喝道,猛地抬手,指尖在自己掌心迅速划开一道细口。殷红的血珠涌出,在他精准的操控下,瞬间在空中凝结成一把结构复杂、边缘锐利无比的血晶短刃,寒光四射,能量波动稳定而强大,“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每一个细节!免得下次再笨手笨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依旧是恶狠狠的威胁,但他的动作,却是在进行实实在在的、毫无保留的高阶演示。
米洛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空中那柄完美的血晶短刃,又看看一脸暴躁却在进行教学的艾尔,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其他新兵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阴晴不定的教官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
只有艾尔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跳得快炸了,耳朵烫得能烙饼。他粗暴地演示着,讲解着要点,试图用严厉的训斥和复杂的技巧演示来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
颈间的银链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微弱的温热,不再是之前因情绪失控而产生的灼烫,而是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个远去的、强大的存在留下的、混合着纵容与一丝极淡愉悦的情绪余波。
这比任何直接的奖赏或惩罚,都更让艾尔心悸魂摇,方寸大乱。
“专注!”他猛地将血晶短刃散去,对着还在发愣的米洛和其他新兵吼道,试图用怒气掩盖一切,“再看不懂,就全部给我滚去负重越野二十公里!”
少年和新兵们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尝试凝聚血晶,再也不敢有丝毫分神。
艾尔背过身,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指尖却无意识地、反复地拂过被瑟尔特触碰过的发顶。
那惊人的热度,久久不曾从耳尖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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