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取代夕阳时,酒瓶已经空了一半。艾尔彻底醉了,他趴在桌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桌面,银链随着动作完全滑出衣领,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Sire......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您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瑟尔特的手指微微一顿:我看起像不高兴?
嗯......艾尔用鼻音回应,您总是皱着眉......像这样......
他笨拙地模仿瑟尔特平日的神情,却把自己逗笑了。
笑声像清脆的银铃,回荡在寂静的阳台上,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瑟尔特凝视着他醉态可掬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光。
三百年来,他见过艾尔无数种表情——痛苦的、恐惧的、屈从的、情动的——但唯独没见过如此......生动的笑容。
我很高兴。领主突然道。
艾尔眨着迷蒙的蓝眼睛: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瑟尔特的手指抚过他的发丝,在我的城堡里,在我的椅子上,喝着我的酒。
这句充满占有欲的话本该让人恐惧,但醉酒的艾尔只听出了表面的意思。
他满足地蹭了蹭瑟尔特的手心,像只得到抚摸的猫。
我也高兴……他喃喃道,喜欢和您喝酒……喜欢看夕阳……喜欢……
话语渐渐低下去,变成均匀的呼吸声。
艾尔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唇角还带着未褪的笑意。
瑟尔特没有叫醒他。
领主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年轻人身上,指尖无意间擦过那截裸露的脖颈——那里的皮肤温热,脉搏平稳,与三百年前那个雪夜里冰冷脆弱的少年判若两人。
——————
夜渐深,露水打湿了阳台的围栏。
瑟尔特依然坐在原地,杯中酒早已冷透,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熟睡的艾尔。
这是他的杰作——从濒死的人类少年,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黎明之剑,每一寸蜕变都刻着他的印记。
疼痛、恐惧、依赖、忠诚……所有情感都被精心调配,熔铸成眼前这个完美的造物。
但今夜有些东西超出了掌控。
当艾尔毫无防备地睡在他面前,当那些琐碎的日常被醉语道出,当那个生涩的笑容意外绽放……某种陌生的情绪在瑟尔特胸腔里涌动。不是占有欲,不是掌控感,而是更微妙、更危险的东西。
艾尔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披风滑落少许,露出颈间交错的伤痕。瑟尔特伸手为他拉好披风,指尖在那道最深的咬痕上停留片刻。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怀疑——或许驯服的不仅是艾尔,还有驯养人自己。
月光为相倚的两人镀上银边,仿佛一幅永恒静止的油画。
夜风吹起瑟尔特的银发,有几缕拂过艾尔熟睡的脸庞。混血种在梦中露出微笑,像是感受到了那份冰冷的温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披风边缘,呓语般呢喃:
Sire……
这个词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足以撼动永恒。
瑟尔特的手指轻轻拂过艾尔的唇瓣,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深不见底。
城堡某处传来午夜钟声,十二下沉闷的鸣响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瑟尔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如同冰封的瀑布。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艾尔的一缕黑发,那柔软的发丝与他自己的银发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知道吗?瑟尔特的声音低沉如夜风,仿佛在对着熟睡的艾尔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八百年来,我见过无数双眼睛。
他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艾尔的眉眼,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求饶的、憎恨的、恐惧的、痴迷的……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但没有一双像你的这样……有趣。
艾尔在睡梦中微微蹙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瑟尔特的手立即移到他的后颈,轻轻按压着某个穴位,直到年轻人再次陷入深沉的睡眠。
夜雾渐渐弥漫,为阳台笼上一层薄纱。
瑟尔特将艾尔连人带披风抱起,动作轻缓得不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族领主。他走向书房内的长沙发,将年轻人安顿在柔软的垫子上。
瑟尔特在沙发边单膝跪地,这个姿势让他与熟睡的艾尔平视。八百年来,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注视一个人。
月光偏移,照亮了艾尔颈间的银链。瑟尔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精巧的锁扣。
睡吧。他在艾尔额间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夜色深沉,唯有月光见证着这超越时光的羁绊。
明日太阳升起时,你依然只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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