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他们此刻的关系。
艾尔的剑还架在罗兰的咽喉前,剑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持剑者内心的剧烈震荡。
蓝眼睛中的震惊如同冰面裂痕般迅速蔓延,倒映着罗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能感觉到银链在发烫,瑟尔特正在远方感知着这一切,但那熟悉的联系此刻只让他感到更加刺痛。
“为什么?”艾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在问罗兰,更像是在质问过去二十三年的每一个日夜。
那些一起喝酒谈天的夜晚,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刻,难道都是虚假的表演?
罗兰没有回答。
他的灰蓝色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但握着淬毒短刃的手却稳如磐石。
二十三年朝夕相处的默契,此刻化作最残忍的武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艾尔的战斗习惯,清楚每个破绽出现时的微小征兆。
这份了解本该是用来保护彼此的,现在却成了刺向对方心脏的利刃。
通道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东部口音的呼喊。
“他们在那里!”
“别让夜影的狗跑了!”
艾尔瞳孔骤缩。
这一刻,所有疑点串联成清晰的真相:罗兰选择的这条“逃生路线”,根本就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东部士兵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只能说明有人通风报信。
他甚至能想象出罗兰是如何冷静地向东部汇报他们的行踪,就像过去向他汇报敌情一样自然。
“你早就......”艾尔的话被破空而来的箭矢打断。
他猛地侧身闪避,箭簇擦着脸颊飞过,在石壁上溅起火星。
这个动作让架在罗兰颈间的剑出现了片刻松懈——
就是现在!
罗兰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骤然发动。
短刃不是刺向艾尔,而是划向持剑的手腕。毒刃特有的幽绿色寒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像极了他此刻眼中的神色。
“小心!”翎的尖叫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带着少女特有的尖锐。
艾尔被迫后撤,剑锋回转格挡。
金属撞击声刺耳欲聋,震得翎捂住了耳朵。
在那一瞬间的交锋中,艾尔清晰地看到了罗兰眼中的挣扎,但那抹情绪却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五名东部血族战士从通道两侧包抄而来,他们穿着赤棘家族特有的猩红铠甲,手持镶嵌血晶的长矛。更可怕的是,两个狼人匍匐在地面,利爪刨动着石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罗兰大人,”领头的东部战士恭敬行礼,“维拉夫人向您致意。”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书,彻底粉碎了艾尔心中残存的侥幸。
他背靠石壁,剑尖在身前划出半圆,将翎护在身后。
这个本能的保护动作让罗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着短刃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艾尔大人......为什么罗兰先生......”翎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角,小手冰凉。
“待在我身后。”艾尔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没有感情的黎明之剑。
但翎能感觉到,他握剑的手过于用力,指节白得吓人。银链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红光。
狼人率先发动攻击。
它们四肢着地狂奔,唾液从獠牙间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细小坑洞。
艾尔的剑瞬间划出银色弧线,精准地刺入第一个狼人的眼窝,但第二个狼人趁机扑向他的左侧——
正是他脱臼的那边肩膀。
骨头再次错位的剧痛让艾尔闷哼一声,剑势出现瞬间凝滞。东部战士立刻抓住机会,长矛如毒蛇般刺来。
“铛!”
罗兰的短刃格开了致命一击。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活捉更有价值。”罗兰冷静地对东部战士解释,但灰蓝色的眼睛却不敢与艾尔对视,“瑟尔特会为他的继承人付出任何代价。”
艾尔冷笑,剑锋突然转向罗兰:“你难道觉得自己很了解他?”
这是战斗开始后他第一次主动攻击罗兰。剑招凌厉如暴风雪,带着被背叛的怒火和说不清的痛楚。
罗兰被迫全力防守,二十三年来他们对练过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以命相搏。每一次兵刃相接,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破碎的友谊。
战斗在狭窄的通道内陷入胶着。
艾尔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剑光织成死亡之网。
一个东部战士捂着喉咙倒下,血晶长矛哐当落地。狼人的尸体堵住了部分通道,但更多的敌人正在涌来。
“他撑不了多久!”东部指挥官大喊,“攻击那个女孩!”
这个卑鄙的战术立刻见效。
当两个战士同时刺向翎时,艾尔不得不分心保护,右腿也因此被狼人的利爪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呃!”他单膝跪地,剑插进地面支撑身体。鲜血迅速浸透了裤腿,在地上形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
罗兰的短刃就在此时袭来,直取心口。
艾尔勉强侧身避开要害,但刃尖还是划破了制服,在胸前留下渗血的伤口。
更糟糕的是,毒液开始发挥作用,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唯有银链的灼痛提醒着他保持清醒。
“艾尔大人!”翎想冲过来,却被东部战士拦住。
“别过来!”艾尔嘶吼着挥剑逼退敌人,呼吸变得粗重。
脱臼的左臂、腿部的重伤、还有正在蔓延的毒素,都在迅速消耗他的体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剥离,就像三百年前被初拥时那样,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罗兰的攻势愈发猛烈。
他太了解艾尔了——知道三百年来每个训练留下的旧伤,知道银链在激烈战斗时会如何影响平衡,甚至知道当翎遇到危险时,艾尔会本能地暴露出哪个破绽......
这份了解本该是守护的盾,在此刻却成了进攻的矛。
“结束了,艾尔。”罗兰的动作没有停,声音却带着奇怪的颤抖,“投降吧。”
艾尔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脑海中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过去的画面:
罗兰教他下棋时狡黠的笑容,一起在酒馆喝酒时的畅快,还有那个雪夜,罗兰把冻得发抖的翎裹进自己的披风......
这些记忆此刻像刀子一样在割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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