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塔顶,夜风裹挟着永恒的寒意盘旋而上,吹动瑟尔特·夜影银色的长发,如同月下流淌的冰河。
他独自立于栏杆前,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天幕中亘古运转的星辰轨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栏上缓缓敲击。
今夜星辰的排列有些微妙的变化,预示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扰动,如同水面下暗流的转向。
原本,他正沉浸在对这星象变动的推演中,试图解读其中可能对西部领地产生的影响。
但就在这一瞬。
毫无预兆地,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撼动他灵魂深处最敏感警戒线的断裂感,如同最纤细的琴弦崩断,清晰地、冰冷地,传递而来。
不是物理上的声响,而是魔法联结的骤然松动。
是银链。
那条由他亲手铸造、灌注了他精血与强大咒力、日夜束缚着艾尔·夜刃、象征着绝对所有权与控制的银链,其核心的束缚力量,就在刚才,被某种外来的、极其强大且精准的古老魔法,干扰并暂时切断了。
瑟尔特敲击石栏的指尖,猛地顿住。
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息似乎紊乱了几分,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那片万年不变的冰封湖面。
没有惊怒,没有愕然,甚至连一丝最细微的诧异都未曾浮现。
仿佛接收到的不是一个关乎他最重要“所有物”的紧急警报,而仅仅是星图上一颗无关紧要的星辰偏移了既定的轨道。
他的第一反应,冷静得近乎恐怖。
艾尔现在......应该在外面训练。与马库斯,或者是在那片指定的山林中进行耐力与潜行练习,但这都不重要。
银链束缚力的消失,意味着那层最直接、最物理的禁锢消失了。更重要的是,银链上附加的、防止艾尔自戕的咒术,也一并失效了。
瑟尔特的大脑在万分之一秒内便完成了所有信息的处理与评估。
他没有去思考“是谁干的”——那是后续需要清算的问题,其重要性在此刻必须排后。
他也没有去感受那联结断裂瞬间可能带来的、任何属于“情感”层面的波动。
他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炼金仪器,瞬间锁定了一个唯一且绝对的核心目标——
立刻,不惜一切代价,将艾尔抓回来,重新置于绝对掌控之下。
思绪如同冰冷的闪电,在脑海中迅速铺开,形成一条条清晰而残酷的行动指令:
立刻通过城堡的监视法阵、巡逻队的眼线、以及他与艾尔之间即便银链失效也依旧存在的、更深层次的血液感应(虽然模糊,但足以指明大致方向),确定艾尔的精确位置。
派遣谁去?
不。亲自去。
只有他,才能确保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的动静,将可能产生反抗(尽管概率低,但需考虑)的艾尔,毫发无损(指不影响其基本功能)地带回。
一旦抓回,立刻带入城堡最深处的那间特制囚室。
那并非普通地牢,而是他早年用于囚禁某些极其危险、或具有特殊研究价值的存在的魔法牢笼。墙壁镌刻着最强的禁锢符文,足以隔绝内外能量交换,压制任何形式的力量爆发。
用来束缚艾尔,绰绰有余。
银链的失效需要时间修复或重铸。
在此期间,如果艾尔因恐慌或......其他原因,激烈反抗,试图自戕,或者做出其他不理智的行为,程度超出预期,枷锁亦无法完全压制......瑟尔特的思维在这里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动用更强大的束缚魔法,直接禁锢其灵魂核心,哪怕会对其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如果肢体挣扎过于剧烈,成为挣脱的阻碍......那就砍掉手脚。
在他的观念里,一件不听话的武器,失去部分功能,总比彻底失控要好。
脱离掌控,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最好最坏打算,如果......如果没能及时抓回,如果艾尔被其他势力——东部、南部、北部,甚至那些阴魂不散的血猎——趁虚而入,带走了......
瑟尔特的思维在这里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冰冷。
东部维拉·赤棘,那个疯狂的女人,会如何对待一个失去了瑟尔特庇护、价值巨大的混血种“黎明之剑”? 解刨? 公开处刑以羞辱西部? 还是试图用更恶毒的方法控制、利用?
北部暮星家族? 莱恩·暮星或许会提供庇护,但洛里安领主呢? 在西部继承人与北部整体利益之间,他会如何抉择? 艾尔会成为政治筹码,还是引发战争的导火索?
南部? 这次银链失效,与南部使者诡异的到访,是否存在着关联? 那些操控灰烬的怪物,想要什么?
每一个可能性,都指向一个结果:艾尔,这把他亲手锻造、独一无二的“黎明之剑”,将脱离他的掌控。
他的力量,他的存在,将被他人染指、利用,或......毁灭。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瑟尔特那仿佛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从未有过真正情绪波动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一阵尖锐的、陌生的、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疼痛的感觉,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地,刺穿了他冰冷的胸腔。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逻辑,让他那如同精密机器般运转的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不是生理性的心脏疾病,这是一种......源于更深层次存在的、灵魂层面的痉挛。
是恐惧?是愤怒?还是某种......他拒绝承认的、更深沉的东西?
他不知道。也拒绝去知道。
这瞬间的失控,如同冰面上转瞬即逝的裂痕,反而激起了更强大的、本能般的防御与镇压。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酷烈。
如果......如果艾尔真的无法被抓回,如果真的落入了其他势力之手,如果存在任何他无法重新将其置于绝对掌控之下的可能......
那么......
瑟尔特·夜影的脑海中,清晰地、冷静地浮现出最终方案:
杀了他。
在他被他人彻底污染、利用,或者在他彻底脱离掌控、成为不可预测的威胁之前,由他亲手,终结其存在。
永恒的生命教会他唯一真理:感情是虚幻的潮汐,承诺是易碎的琉璃,忠诚是权衡的产物。
艾尔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是唯一的,是照亮他永恒虚无的一缕扭曲的光,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完全属于他。
如果这缕光注定要熄灭,或者要照亮别处......
那么,艾尔必须死。宁可亲手将其掐灭,让黑暗重归纯粹,也绝不容许它脱离自己的掌心。
死,也要死在他的手里。
这才是艾尔·夜刃唯一的、应有的归宿。
瑟尔特他转过身,不再观看星辰。
天象的扰动已然不重要,此刻,唯一的“变数”需要被立刻修正。
胸口的余痛似乎还在隐隐作祟,但已被他彻底无视,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银发在夜风中扬起冰冷的弧度,瑟尔特·夜影步下观星塔,向着城堡深处走去,身影瞬间自观星塔内消失,只留下塔外那片永恒不变的、冷漠的夜空。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岳,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西境最凛冽的寒冬,还要刺骨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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