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尔完成第一千次刺击,收剑而立,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几乎模糊了视线时,他听到瑟尔特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疲惫或不耐,仿佛旁观这枯燥训练的过程,于他而言与批阅公文并无不同。
“感觉如何?”瑟尔特问。
艾尔喘息着,用袖子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老实回答:“很......累。手臂,腰,都很酸。但是......”
他顿了顿,感受着身体内部那种奇异的、疲惫却通透的感觉,“......好像,清楚了一些。”
瑟尔特走近,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他没有碰剑,也没有碰艾尔的手,而是用指尖,极轻地拂过艾尔被汗水濡湿的、微微泛红的脸颊。
那触碰短暂得像一片雪花落下,带着他指尖惯有的冰凉,却让艾尔猛地一僵。
“很正常。”
瑟尔特收回手,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
“长时间的闲置,加上精神损耗,身体出现退化是必然。你不是机器,艾尔。”
你不是机器。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艾尔脑海中炸响。
在过去的四百年里,瑟尔特从未承认过这一点。
他将他视为武器,视为作品,视为所有物,需要他绝对高效,绝对服从,绝对冷酷。
他打磨他,训练他,惩罚他,都是为了让他更接近一件完美的、没有自我意志的兵器。
而现在,瑟尔特亲口承认,他不是机器。
他会生锈,会退化,会因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力而变得脆弱。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承认,背后所隐含的意义,却远超那一千次直刺的训练,远超解开小鸟静音咒语的纵容,甚至远超允许他回信给莱恩的“恩赐”。
这是一种......对“艾尔”这个存在,本身复杂性的、极其有限的认可。
瑟尔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书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和那短暂的触碰,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随意之举。
“明天开始,恢复基础训练。由马库斯负责。”他背对着艾尔,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他会让你尽快找回状态。”
“是,Sire。”艾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望着瑟尔特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瑟尔特确实开始尝试,将信任的基石,从绝对的银链束缚,向着艾尔本身那不可控的、会生锈的“存在”,偏移了那么一丝一毫。
这偏移微小得如同风中残烛,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它确实发生了。
在这间弥漫着雪松冷香、回荡着小鸟偶尔鸣叫的寝宫里,在汗水与疲惫交织的剑术训练之后。
艾尔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体的酸痛,感受着颈间银链冰冷的重量,也感受着心底那片因这微小偏移而掀起的、巨大的、未知的波澜。
前路依旧黑暗,枷锁依旧沉重。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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