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土匪!”李文焕被狗剩子认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眼神躲闪,他之前和王喜兰也是说了谎的。
尚和平的匕首依旧稳稳地抵着,声音冷峻:“狗剩子认得你。你说你不是土匪,为何会受枪伤,那日在山上,又为何要哀求不要报官?”
这是个关键的矛盾点——若真是被土匪劫掠的无辜路人,理应盼着见官求救要个公正才对。
王喜兰也愣住了,看向那伤者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不安,之前他只跟自己说是读书人遭了劫,没说被别人救的事。
李文焕在匕首的寒光和众人质疑的目光下,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知道再也瞒不住,带着哭腔绝望地道:“我……我……各位好汉,王姑娘,我说……我说实话!我确实不是土匪,我是被他们掳上山的!”
他喘了口气,艰难地继续说:“小人李文焕,确实是个读书人,祖籍也确是直隶,家住西山脚下。原托了亲戚要去奉天府谋个文书差事,只是两个多月前,正赶上“一股风”围了“滚地雷”的二当家的,两伙在李家店西边打起来。我当时恰巧路过,不幸被‘滚地雷’掳去。”
李文焕倒了口气,歇了三秒钟,继续说:“他们见我能写会算,就没杀我,逼着我入伙,给他们记账、写文书……我……我自是不愿从贼落草为寇的,只是……只能虚与委蛇。前几日趁他们不备,才拼命逃出来的!身上这伤,是逃跑时被流弹打中的……”
“那你为何怕见官?”狗剩子追问,语气咄咄逼人,一脸自作聪明劲儿,大有“你看,你撒谎说不圆,你的小辫子被我逮到了吧”的样子。
李文焕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好汉明鉴!我不敢报官啊!‘滚地雷’在衙门口有眼线!我若被送官,消息肯定瞒不住,他们定会知道我出卖了他们,到时候……不但我性命难保,还会连累家里老小!他们是真敢杀人全家的!我……我宁愿冻死饿死在荒山野岭,也不敢连累家人啊……” 他说得声泪俱下,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像伪装。
狗剩子听了,挠挠头,看向尚和平:“和尚,他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帮杀才啥事都干得出来……”
尚和平盯着李文焕看了片刻,基本判断这人说的大概率是实情。
一个被胁迫的读书人,身处土匪与官府都可能要他命的夹缝中,如此的恐惧和选择是可以理解的。
“你怎么知道衙门里有“滚地雷”的眼线?”尚和平没有收回匕首,但匕首明显距离李文焕的喉咙远了不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麻烦就此解除,恰恰相反,收留了他就等于同得罪了“滚地雷”。
王喜兰见李文焕哭得可怜,又听了解释,同情心再次占了上风,求情道:“和尚兄弟,你看他这样子……要是被土匪知道他在咱这儿,咱家也……”
仓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狗剩子的指认和李文焕绝望的坦白,王喜兰意识到自己救下的人,背后牵扯的麻烦远比瞒着王老抠大得多。
就在这时,原本在正屋就心神不宁的王大富,此刻也察觉到了仓房这边的动静,安顿好王二贵照看秀儿,拽着王喜莲往仓房走,“大姐,你看看咱家年货还缺啥?”
王大富掀开草帘子探进头,一看这场面,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他脸上掠过一丝挣扎,随即像是下了决心,对着跟进来的王喜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大姐……这事儿……唉,瞒不住了。是这么回事……”
王大富将如何发现妹妹偷藏伤者、自己虽极力反对,却因怕父亲王老抠责罚妹妹,而不得不帮着隐瞒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
他最后懊恼地搓着手:“我就知道这是个大麻烦!兵荒马乱的,沾上枪伤的事儿,咱家哪能兜得住!”
王喜莲听着弟弟的叙述,眉头越皱越紧。
她先是狠狠瞪了不省心的六妹一眼,但目光落到李文焕那凄惨可怜的模样上,责备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就是被掳到匪窝呆了两个月,写写信,看看帐,我啥坏事都没干啊!”李文焕虚弱的啜泣。
王喜莲仔细捕捉着李文焕话里的信息,尤其是听到他在“滚地雷”匪窝里待了近两个月,负责记账通信,知道不少内情时,眼神微微一动。
一直沉默观察的尚和平,此刻突然开口,问了看似试探,实则一个关键问题:“李文焕,你说你识文断字,只是给他们记账写文书,那可知他们联络用的骨哨,长短音如何区分?各代表什么意思?”
李文焕见尚和平语气有所缓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努力坐直些,急切地回答:“记得!记得!小人别的不敢说,记性尚可。那哨音规矩颇多,小人因要记录往来消息,特意留心记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背诵课文般清晰地说道:
“一长音,是‘开拔’、‘撤退’;
一长一短,是‘向前集合’;
一长两短,是‘向后退散’;
两长音,是‘警戒’、‘有情况’;
两长一短,是‘发现官兵’;
两长两短,是‘发现其他绺子’;
三短音,是‘平安无事’、‘继续’;
一短一长,是‘询问’、‘你在哪’;
连续短促音,是‘紧急’、‘快跑’;
还有几种组合,是指定方向或特定山头……”
他一口气说出了十几种哨音组合及其含义,条理清晰,与尚和平之前在山上听到并破译的几种简单信号都能对上。
尚和平心中基本有数了,这人确实在匪窝里待过,而且记性极好,掌握的情报很有价值。
尚和平不动声色地靠近王喜莲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低地说:“九奶奶,这个人,有用。他知道的不少,对咱要做的事有帮助。”
王喜莲虽然不完全明白丈夫和尚和平的具体谋划,但她是个有决断的妇人。
她瞬间就理清了利害: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任家油坊!父亲王老抠不能允许;弟弟大富胆小,二贵不经事,六妹又心软,五妹又是那样的情形……留在这里,一旦走漏风声,就是灭顶之灾。
只有带回下和尚窝堡,由程万山来定夺,才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和尚窝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