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军爷,”程万山把心一横,只能继续编造,“六姑娘她……她前几日感染了风寒,病得厉害,起不来炕,好像不在家?”
“病了?”王队长眉头一皱,审视着程万山,“这么巧?好像不在家?去哪里了?”
“这……这……”程万山慌了神,六姑娘该去哪里呢?
就在程万山支支吾吾,眼看就要露馅的危急关头,一直沉默的尚和平忽然开口了,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军爷,这寒冬腊月,最忌风寒。程九爷怕六姑娘万一病情加重,……恐怕耽误了好日子。前些日子托关系捎去南边旅顺口看老中医了!”
花蝴蝶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冷笑连连,好你个和尚,你可真是能睁眼说瞎话,阴阳怪气地插嘴道:
“是啊军爷,这病来如山倒,可马虎不得。难道还能有人敢故意把六姑娘藏在大车店,不想让军爷您接走吗!” 他恨不得立刻戳穿程万山的谎言,让官兵把怒火撒到程万山和尚和平头上。
李副队长听着两边的话,疑心大起。
他看看一脸“诚恳”的尚和平,又看看眼神闪烁的程万山,再瞅瞅那个明显不怀好意、煽风点火的花蝴蝶,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哼,巧言令色!”王队长不为所动,他翻身下马,对手下命令道:“进去找找!看看王六姑娘在不在这儿!”
“军爷!使不得啊!”程万山,“小的开店做营生,还有客商住店,惊扰不得啊!”
几个士兵上前就要推开程万山,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等等!”一声干脆泼辣的女声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挑壮实的圆脸女子,她穿着藏兰花的棉衣,腰上还系着围裙,脸色有些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正是九乃内王喜莲!
王喜莲缓步从灶房走到院门口,目光平静地迎向王队长审视的眼神,微微福了一礼:“李队长,王喜莲,见过军爷。军爷是来接我六妹王喜兰吗?”
李队长看着这个气质泼辣、与周遭老爷们截然不同的小媳妇,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她大姐。”王喜莲语气淡然,“军爷来得不巧,六妹她……确实不在家中。”
“不在?”王队长眼神锐利起来,“真的去了旅顺口?”
王喜莲面不改色,声音清晰而稳定:“六妹她病了有些日子……日日的咳嗽,前几日见了血。”
“咱这穷乡僻壤的没啥好医好药,前几日已被送去旅顺口舅舅家治病去了。没成想能与结亲军爷错过了,因为原本约定的大概日子是处了正月,开春办喜事。”
她态度镇定,言之凿凿,不由得让人不信。
“难道,真他妈是接走了?!”花蝴蝶忍不住心里骂道,他感觉这套路太熟悉了!
李队长死死盯着王喜芝,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这个媳妇的眼神太过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送往旅顺口治病?为何不直接去奉天府?”李队长追问,语气咄咄逼人。
“病情紧急,耽搁不得。”王喜芝对答如流,眼神没有丝毫闪烁,“恰逢有往旅顺口的驮队路过,况且舅舅是至亲,不会嫌弃得了痨症的外甥女。军爷若不信,可去任家油坊打听,或者……直接去旅顺口接人。”
她这话说得笃定又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原因,又把验证的难题抛回给了李队长——要么去任家油坊核实,要么去大老远的旅顺口接人,都可。
李队长明白面前的女人是未来王队长的大姨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但还是心存疑窦。
“李队长放心,下和尚窝堡在这儿,程记大车店在这儿,我王喜莲在这儿,还能对未来妹夫说谎不成?!”王喜莲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撒谎没必要。
“走,先去任家油坊看看。”李队长也不想多在下和尚窝堡逗留,招呼自己的十几个弟兄策马直奔任家油坊。
书说两头儿。
李队长带着队伍很快来到了任家油坊。
先是打听了任大白话家——毕竟这是媒人,也是王队长的八杆子打不着的远远姻亲。
表明来意,任大白话自然不敢怠慢,“亲是我帮着说的不假,可是未来亲家年前忽然被土匪吓瘫了,王六姑娘好像去了上和尚窝堡她大姐家住着。”
想到王老抠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歪嘴斜眼变瘫子的,又赶紧摘补,“您说她得了痨病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年前看她倒是听见咳嗽来着,人也见瘦,脸色也不太好。”
任大白话没说谎,年前见着王喜兰的时候她确实较之前清瘦不少,倒不是因为真的病了,而是真心为自己要嫁给四十多岁的王队长做姨太太而焦虑上火,水米难进。
李队长内心疑窦,还是让任大白话带路去王家门上看个究竟。
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院门虚掩,院内积雪无人打扫,几间土坯房死气沉沉。
“搜!” 王队长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
王大富和王二贵早就吓得躲在了炕沿底下,被士兵像拎小鸡一样揪了出来,瘫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
“军……军爷……”
“王喜兰呢?!” 王队长厉声喝问。
“六……六妹她……她……” 王大富浑身哆嗦,眼看就要露馅。
“她去旅顺口了!去舅舅家治病了!” 王二贵闭着眼喊出了五姐交代的话。
李队长命令士兵彻底搜查。士兵们翻箱倒柜,除了瘫在炕上流口水的王老抠和吓得面无人色的王大富和王二贵,哪里有什么六姑娘的影子?甚至连点年轻姑娘的生活痕迹都很少。
李队长脸色铁青。他基本可以确定,王六姑娘不在家,程记大车店没撒谎,难道真要他去旅顺口接人?
李队长心中怒火翻腾。结亲任务失败,美差变成了苦差,这口气他咽不下。
“好!好的很!” 李队长气恼,但气极反笑,目光阴鸷地扫过抖如筛糠的王家兄弟,“不是逃婚了吧?敢戏耍军爷,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来人,把这两个小舅子带回程记大车店细细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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