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枫谷的青石台阶被晨露浸得发滑,韩立扶着余子墨往上走,掌天瓶碎片在怀里轻轻震动,像在数着台阶的级数。云露真人站在山门内的银杏树下,手里转着竹杖,杖头的木槿花雕刻在晨光里泛着浅黄的光:“墨小子的信里说,你俩带了醒魂花?”
“在这儿。”韩立从怀里掏出个玉盒,里面的醒魂花还沾着晨露,花瓣边缘的银光比在石缝里时更亮。余子墨的手在盒盖上抖了抖,断腿在台阶上磕出轻响:“真人,这花……真能解我哥的控魂术?”
云露真人打开玉盒闻了闻,竹杖往旁边的石桌一放:“墨小子的法子错不了。他三年前就托我培育这花,说‘若有个瘸腿少年来求药,就把花给他,顺便把这东西交出去’。”他从袖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铜盘,盘底刻着化灵阵的纹路,边缘缺了个角,“这是墨小子从余子童阵里拆的阵盘,说是能反制子母符。”
铜盘上的纹路里还嵌着点暗红的粉末,韩立用指尖刮了点捻了捻,是“血竭花”的碎屑——墨居仁总用这花止血,说“血得凝,仇得解”。
“余子童的子母符分阴阳,阳符在他手里,阴符藏在血煞门的祭坛。”云露真人用竹杖在铜盘上点了点,“这阵盘能发出同频的波动,让阴符暂时失效,你们要是遇着血煞门的人……”
话没说完,谷外突然传来炸雷般的巨响,紧接着是弟子们的惊呼:“是血煞门的‘黑风旗’!他们怎么敢闯黄枫谷!”
韩立往谷口望,只见天边飘着面漆黑的旗帜,旗面绣着个滴血的骷髅头,旗下黑压压的人影正往台阶上冲,为首的正是余子童,他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手里的锁链在晨光里闪着寒光:“把掌天瓶碎片交出来!不然我掀了你们这破谷!”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余子墨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醒魂花玉盒差点掉在地上。
云露真人将铜盘往韩立手里一塞:“他是冲着碎片来的。你们从后山的密道走,去‘落云涧’,那里有墨小子藏的‘传送符’,能直接到乱星海的边缘。”他突然拽住韩立的手腕,往他手心里塞了个小瓷瓶,“这是‘固元丹’,墨小子炼的,说你灵根特殊,得用这个稳住灵气。”
瓷瓶上贴着张字条,还是墨居仁那歪扭的字:“韩立,别学我硬扛,留着命看木槿花开。”
韩立攥着瓷瓶往后山跑,余子墨瘸着腿跟在后面,醒魂花的香气从玉盒里漏出来,混着黄枫谷的药草味,像墨居仁药庐里的味道。跑过炼丹房时,他看见几个药童正往丹炉里扔“爆燃符”,丹炉的轰鸣声震得石阶发颤,血煞门的人被挡在谷口,骂骂咧咧地扔着飞镖。
“往这边!”余子墨突然拽住他,指着炼丹房后的石墙,“这墙是空的,我哥以前跟我说过,黄枫谷的密道都藏在炼丹房附近!”他捡起块石头往墙上砸,石砖果然“咔哒”一声陷了进去,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韩立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光里映出墙壁上的刻字,全是药草的药性注解,最后一行写着“墨居仁题,某年某月某日避雨于此”。他忽然想起墨居仁总说“凡药三分毒,凡道七分险”,现在才懂,他刻这些字哪是为了避雨,是怕后来人走岔路,特意留的路标。
“韩小哥你看!”余子墨指着前方的微光,“是出口!”
出了密道,落云涧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水汽的凉意。涧底的水潭里飘着片巨大的荷叶,叶面上放着个竹篮,里面铺着油纸,裹着五张传送符,符纸边角画着药杵和布老虎,和韩立脖子上的香囊一模一样。
“墨大夫连这个都准备好了……”韩立拿起传送符,指尖触到油纸下的硬物,摸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木匣,里面装着半块掌天瓶碎片——这下发齐了三块,只差最后一块就能凑完整。
水潭对面突然传来锁链的响动,余子童的身影出现在涧边的悬崖上,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跑啊!我看你们往哪跑!落云涧只有这一条路,你们插翅难飞!”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道黑影,直扑韩立面门——是子母符的阳符!
韩立想都没想,把铜盘往身前一挡,那黑影撞在盘上,发出“滋啦”的响声,像烧红的铁扔进水里。余子童“哇”地喷出一口血,指着他骂:“墨居仁这老东西!连阵盘都给你了!”
“你杀了他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吗?”韩立把三块掌天瓶碎片往一起凑,碎片接触的地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水潭里的荷叶开始旋转,形成个漩涡,“他到死都在给你留活路,你却把他的药庐烧了,把他的药杵砸了……”
“活路?”余子童突然狂笑,笑声在涧谷里回荡,像被踩住尾巴的狼,“他当年毁我法体,夺我灵药,给我种下‘噬心蛊’,这叫给我留活路?我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他在乎的人都死光,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绿光越来越盛,三块碎片自动拼合成半个瓶身,瓶底的纹路开始流转,像活过来的蛇。韩立突然想起墨居仁在药庐里说的话:“掌天瓶的绿液能催熟灵草,也能洗去执念,就看用的人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哥!”余子墨突然冲过去,把醒魂花往余子童面前递,“这花能解你的蛊,墨大夫说你不是坏人,是被蛊虫迷了心!”
余子童的目光落在醒魂花上,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捂着头惨叫:“别碰它!这花……这花是我娘种的……”
绿光中,半个掌天瓶突然飞起,悬在余子童头顶,瓶底的纹路射出道绿线,缠上他的手腕。余子童身上冒出黑烟,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在地上翻滚着惨叫,黑袍被绿光烧得破烂,露出胸口的蛊虫印记——那印记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模糊的疤痕,像朵被踩烂的木槿花。
“娘……我错了……”余子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瘫在地上不动了,胸口的印记彻底消失,只剩下道浅浅的疤痕。
绿光渐渐散去,半个掌天瓶落在韩立手里,瓶身的纹路里多了点金色的光,像墨居仁药杵上的刻痕。水潭里的漩涡还在转,传送符在荷叶上微微颤动,指向乱星海的方向。
余子墨抱着余子童的头,眼泪滴在他脸上:“哥,你醒醒啊,我们回家种地去,再也不修仙了……”
韩立把半个掌天瓶塞进怀里,往悬崖边望,黄枫谷的方向还在冒烟,炼丹房的轰鸣声已经停了。他忽然想起墨居仁最后往药庐外推他的那一下,力道那么大,却在他后背留下个浅浅的手印,像在说“去吧,往前看”。
“走吧。”韩立拍了拍余子墨的肩膀,把传送符递给他一张,“墨大夫说落云涧的传送符能通乱星海,那里有‘洗灵池’,能治好你的腿。”
余子墨抹了把泪,接过传送符:“那你呢?”
“我得去找最后一块碎片。”韩立摸了摸脖子上的布老虎香囊,里面的聚灵珠还在微微发烫,“墨大夫说,掌天瓶凑齐了,能让人想起忘了的事。我想知道,他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到底是想骂我傻,还是想跟我说保重。”
传送符燃起来时,韩立回头望了眼余子童,他胸口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红,像朵刚发芽的木槿。他忽然明白,墨居仁从来没想要谁的命,他那些毒术、阵法、算计,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每个走岔路的人留个回头的机会,就像他总在药圃里留着半块地种木槿,说“花谢了有根,人错了有悔”。
漩涡将两人吞没时,韩立仿佛听见墨居仁在药庐里碾药的声音,石臼“咯吱”作响,药杵敲在石上的节奏,和他心跳的频率一模一样。他知道,这声音会陪着他走过乱星海,走过修仙路,走过所有风雨——因为那是墨居仁用命给他留的念想,是刻在骨头里的“凡人味”,是无论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的指南针。
半个掌天瓶在怀里轻轻震动,像在说“别急,我等你找齐剩下的碎片”。韩立笑了笑,握紧手里的传送符,任由漩涡将他带往未知的远方——那里有星辰,有大海,有等待他的机缘,更有墨居仁用余生铺好的路,路的尽头,或许有木槿花开,有药香弥漫,有个拄着药杵的老人,在药庐前等他说一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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