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尖在青铜骨笛上反复摩挲,笛孔里渗出的寒气在烛火下凝成细霜。他忽然抬眼,看向西厢房的方向——那里传来第三声瓦砾滚动的轻响,比前两次更急,像有人在按捺不住地跺脚。
“来了。”他将骨笛别回腰间,顺手抓起桌案上的银针,指腹碾过针尾的倒钩,“告诉过你,李长老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厢房门口的韩立攥着三张符纸,指节泛白:“可……可咱们已经把掌天瓶藏进密道暗格了,他们就算搜遍七玄门,也找不着……”
“找不着瓶,就会找人。”墨居仁突然扯过韩立的手腕,将一枚银针扎在他虎口的“合谷穴”上,“忍着点。”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韩立只觉一股麻意顺着手臂窜上去,原本有些发颤的手顿时稳了,“他们要的不是掌天瓶,是能打开瓶底阵法的‘骨钥’——也就是你怀里那半块龙骨。”
韩立猛地摸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块巴掌大的骨头碎片,是三个月前在乱葬岗捡到的,当时只觉得质地坚硬,经墨居仁一看,才知是上古龙骨,能与掌天瓶产生共鸣。
“师父早料到了?”他声音发紧,银针的麻意还没退,心里却更慌了。
墨居仁没答,反而推开窗,夜风吹进来,带着股熟悉的甜腥味——是化骨门特有的“迷魂香”,掺在桂花里,闻着清雅,实则半个时辰就能让人瘫软如泥。他从窗台上摸过个青瓷小瓶,往韩立衣领里倒了些粉末:“这是‘醒神散’,闻到香味就憋气,粉末会自己化开。”
他突然压低声音,指尖点向韩立胸口:“记住,等下不管谁问,都说龙骨是捡来的,不知用途,更不知掌天瓶在哪。他们要搜身,就让他们搜,龙骨藏在你后颈的衣领夹层里,用符纸裹着,寻常法器探不出来。”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虚掩的侧门。墨居仁抓起桌上的药碾子,慢悠悠地碾着晒干的“醒魂草”,石碾转动的“咯吱”声正好盖过两人的对话。
“墨大夫倒是好兴致,深更半夜还在制药?”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院门口飘进来,带着股金属摩擦似的质感。
墨居仁抬眼,只见三个灰衣人站在月亮地里,为首的是个三角眼,腰间挂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个“化”字——正是化骨门的执事。他身后两个弟子,手里都握着锁链,链环上泛着绿光,显然淬了毒。
“原来是化骨门的道友。”墨居仁放下药碾子,拍了拍手上的药粉,“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三角眼往厢房里瞥,目光像钩子似的刮过韩立:“听说墨大夫最近得了件宝贝?我家长老特来借看一眼,若是合心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什么宝贝?”墨居仁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倒有几分憨态,“我这药庐里,除了灵草就是药杵,最多有几枚疗伤的丹药,哪有什么宝贝入得了长老的眼?”
“墨大夫这是不给面子?”三角眼的手按在锁链上,链环“咔啦”响了一声,“七玄门的张执事都招了,说亲眼见你从乱葬岗带回块龙骨,能开掌天瓶的那种。”
韩立的心猛地一跳,张执事是上个月来药庐换丹药的,当时他也在,确实见过墨居仁擦拭龙骨——原来那时就埋下了眼线。
墨居仁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耐着性子:“张执事怕不是老眼昏花了?乱葬岗那种地方,能捡到块完整的兽骨就不错了,哪来的龙骨?”他突然提高声音,像是被冤枉急了,“道友要是不信,尽管搜!搜着了,我双手奉上;搜不着,可得给我七玄门赔个不是!”
三角眼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他冲身后两人抬下巴,“给我仔细搜!尤其是那小子身上!”
两个弟子立刻扑过来,一个抓墨居仁,一个直扑韩立。韩立想起墨居仁的话,故意没躲,任由那弟子将他推到墙上,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当摸到胸口时,韩立故意瑟缩了一下,像是紧张,实则用后背顶住墙壁,将后颈的衣领夹层压紧了些。
“师兄,没东西。”搜韩立的弟子摇摇头。
三角眼皱眉:“搜仔细了!头发里、鞋底子都别放过!”
弟子刚要脱韩立的鞋,墨居仁突然喝道:“放肆!我七玄门的弟子,岂容你们这般折辱?”他猛地拍出一掌,掌风带起药碾子里的药粉,直扑那弟子的脸。弟子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手顿时慢了。
“墨大夫这是想动手?”三角眼掏出个黑葫芦,葫芦口对着墨居仁,“别逼我用‘化骨烟’。”
墨居仁的手停在半空,药粉簌簌往下掉:“道友何必咄咄逼人?”
就在这时,韩立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都涨红了。他趁那弟子分神,悄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里面混着刚才墨居仁给的醒神散粉末,遇空气就变成淡金色,在月光下特别显眼。
“这是什么?”搜身的弟子果然被吸引,弯腰去看。韩立趁机往后缩了缩脖子,衣领夹层里的龙骨隔着符纸硌了下皮肤,他强忍着才没发抖。
“不过是些药渣子。”墨居仁立刻接口,上前一步挡住弟子的视线,“这小子前些天染了风寒,总咳嗽,我给他开了些‘清喉散’。”
三角眼盯着地上的金粉,又看了看韩立通红的脸,突然笑了:“既然没搜着,那我就不打扰了。”他收起黑葫芦,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目光在韩立后颈扫了一圈,“只是墨大夫得记着,有些东西藏不住,与其被人抢,不如主动献出来,还能落个全尸。”
脚步声渐远,韩立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刚要说话,墨居仁突然捂住他的嘴,指了指屋顶——上面传来瓦片摩擦的轻响,显然还有人没走。
两人一动不动,只听屋顶的人在低声说话:“师兄,真的走?我刚才明明看见那小子后颈有东西硌着……”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更沉稳些,“龙骨有灵,离了掌天瓶会发热,等天亮他热得忍不住摸,咱们再动手不迟。回去盯着,别让他跑了。”
屋顶的响动消失后,墨居仁才松开手,脸色凝重:“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等龙骨自己暴露。”他拽过韩立,飞快地解下他后颈的夹层,取出那半块龙骨——果然,原本冰凉的骨头此刻竟有些发烫,“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韩立摸着发烫的龙骨,急道:“那怎么办?”
墨居仁突然抓起骨笛,走到院中央吹奏起来。笛声不似平日那般尖利,反而低沉浑厚,像有无数根丝线从笛孔里钻出来,缠向院角的老槐树。片刻后,树干上裂开道缝,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个树洞。
“这是‘木遁阵’,能暂时隔断龙骨的气息。”墨居仁将龙骨塞进树洞,又往里面塞了把“玄冰沙”,“玄冰沙能镇住热度,撑到天亮没问题。”他盖好树洞,拍了拍树干,裂缝瞬间消失,跟没动过一样,“天亮后我去黄枫谷求援,你就在药庐待着,哪儿也别去。记住,不管谁来,都说我去后山采药了,没回来。”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哨:“这是‘唤蛇哨’,真遇到危险就吹三声,附近的‘墨鳞蛇’会来帮你。别担心,它们只听哨音,不伤人。”
韩立接过铜哨,指尖触到冰凉的哨身,突然抬头:“师父,您一个人去行吗?化骨门的人说不定在半路等着……”
墨居仁笑了,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你师父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他转身拿起药篓,往里面塞了些常用的丹药,“对了,那瓶‘蚀骨粉’藏在药碾子底下,真到万不得已……”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别手软。”
话音未落,他已推开侧门,身影很快融入夜色。韩立站在院子里,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铜哨。药碾子底下的蚀骨粉沉甸甸的,像块压心石——他知道,这一夜,怕是难眠了。
月上中天时,药庐的门突然被风吹开,韩立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从梁上飘下来,落地无声,手里的锁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墨大夫不在?”黑影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那只好请小友跟我们走一趟了。”
韩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铜哨,指节刚碰到哨身,突然想起墨居仁的话——别手软。他猛地抄起药碾子,转身就往药庐深处跑,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哗啦”声,像催命符似的追着他。
跑到丹炉边时,他突然矮身,从炉底摸出个黑陶瓶——里面正是蚀骨粉。黑影已追到身后,锁链带着风声缠过来,韩立想也没想,拔开瓶塞就往后泼去!
只听一声惨叫,锁链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韩立回头,只见那黑影捂着脸在地上打滚,露在外面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下去。
“你……你用了蚀骨粉!”另一个黑影从门外冲进来,看到同伴的惨状,眼睛瞬间红了,“给我死!”
韩立吹起铜哨,三声急促的哨音划破夜空。几乎是同时,院墙外传来“嘶嘶”的声响,数十条黑鳞小蛇顺着墙缝钻进来,直扑那黑影。
黑影挥剑斩蛇,却不知韩立已绕到他身后,举起药碾子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咚”的一声闷响,黑影软倒在地。
韩立喘着粗气,看着满地扭动的墨鳞蛇,突然觉得手心发凉——这是他第一次伤人,可心里却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像墨居仁说的那样,在修仙界,手软的人活不长。
他转身将蚀骨粉收好,又检查了树洞,玄冰沙果然起了作用,树干摸上去凉凉的,没有一丝热度。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爬上屋顶,望着黄枫谷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师父,您可得平安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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