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超市总是格外忙碌，肖珂云站在三号收银台后，机械地重复着扫码、装袋、收钱的动作。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忙碌，甚至从中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每当扫码枪发出“嘀”声，就像是给她的新生活打上一个确认的标记。
“下一位。”她头也不抬地接过顾客递来的商品。
突然，一个熟悉的笑声让她浑身一僵。那是思语的声音，清脆得像初春的溪流。她猛地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水果区，袁一凡正推着购物车，思语坐在车里，小手挥舞着指向货架上的水果。张桂兰和袁德山跟在旁边，一家人有说有笑。
肖珂云下意识地蹲下身，假装整理收银台下的购物袋。透过货架的缝隙，她偷偷观察着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家庭。
袁一凡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看起来比离婚前还要精神。他低头听思语说话时，眼角带着浅浅的笑纹，那是肖珂云很久没见过的轻松模样。思语穿着一件崭新的粉色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正兴奋地比划着什么。
“爸爸，我要吃那个最大的芒果！”思语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袁一凡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头：“好，不过思语要答应爸爸，吃完芒果要好好吃饭。”
张桂兰拿起一个芒果仔细看了看：“这个不错，熟得正好。一凡，你也给你爸挑几个，他最近胃口不好，就爱吃点水果。”
袁德山站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看着孙女：“思语说好吃就行，爷爷都爱吃。”
这一幕像一把钝刀，在肖珂云心上反复切割。她记得以前，这样的周末采购总是她陪着袁一凡来的。那时思语还小，总是吵着要坐在购物车里，袁一凡就会耐心地推着她，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解各种商品。而现在，她只能像个偷窥者一样，躲在货架后看着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看着袁一凡从容地推着购物车，看着他与父母谈笑风生，看着思语对他全心的依赖。这一切本该是她的，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风景。
“凭什么...”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扫码枪，指节发白，“凭什么他能过得这么好？”
队伍排到了他们一家。袁一凡推着车走向隔壁的收银台，正好背对着肖珂云。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他跪在地上求他时的场景。那时的他冷漠决绝，现在的他却温柔从容。这种反差让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一共三百二十八元。”隔壁收银员的声音传来。
袁一凡从容地掏出钱包刷卡，动作流畅自然。肖珂云注意到他换了一个新的皮夹，是某个奢侈品牌的款式。而她现在用的钱包，还是两年前超市打折时买的，边缘已经磨损得露出了底色。
思语踮着脚帮忙把商品装进购物袋，小脸上写满认真。张桂兰在一旁帮忙，偶尔抬头对袁一凡说些什么，引得他微微一笑。那样温馨的画面，刺痛了肖珂云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住的那个出租屋。墙皮剥落，窗户漏风，每天晚上她都要盖两层被子才能入睡。为了省电，她连取暖器都舍不得开。而袁一凡呢？他依然住在那个温暖舒适的家里，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女儿的陪伴，还有成功的事业。
“我不能就这么认输。”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努力接受现实，试图靠自己的双手重新开始。可是此刻，看着袁一凡过得这么好，而自己却沦落到在超市做收银员，那种不甘心像野草一样疯长。
袁一凡一家提着购物袋离开了超市。思语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奶奶，蹦蹦跳跳地走着。在经过肖珂云所在的收银台时，思语突然转过头，目光恰好与肖珂云相遇。
小女孩愣了一下，似乎认出了她，但很快就被爷爷的话吸引了过去。
“思语，等会儿想去吃冰淇淋吗？”
“想！”思语欢快地回答，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插曲。
肖珂云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超市门口，手里的扫码枪差点滑落。那个眼神——思语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喂，还结不结账了？”后面的顾客不耐烦地催促。
肖珂云猛地回过神，慌忙接过商品扫码。但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工作上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在超市站到腿软，而袁一凡却能悠闲地带着女儿去吃冰淇淋？凭什么她要住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而袁一凡却享受着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两个月来的平静与接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下班后，肖珂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房间里冷冷清清，只有窗台上那几盆绿萝给这个狭小的空间增添一点生机。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超市制服、面色憔悴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厌恶。
她想起今天见到的袁一凡，他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成功，仿佛离婚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经历。而她却在这段失败婚姻的阴影里挣扎，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不行...”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可是，不认输又能怎样呢？袁一凡已经明确表示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连每个月的那次视频通话，都是看在思语的份上。
她颓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把脸埋在膝盖间。嫉妒和不甘在胸腔里翻涌，但比这更让她难受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夜色渐深，出租屋里一片漆黑。肖珂云没有开灯，就这样坐在黑暗中，任凭负面情绪将自己吞噬。
她知道这样不对，知道应该继续安安分分地工作，踏踏实实地生活。可是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男人，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家庭，现在都在没有她的情况下，过得那么好。
这让她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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