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站在断柱旁,锈剑插地,红布在风里轻轻摆动。他没说话,也没动,就像一尊守门的石像。
我停下脚步,谢清歌也跟着停了。
我们没再往前走。
因为就在黑袍人身后,通道中央,站着一个人。
穿青色道袍,胸前插着半截玉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透了。
我认得那张脸。
三百年前,他站在我面前,说:“别怕,这是渡劫仪式。”
然后天雷落下,我成了灰。
“师尊?”我听见自己声音有点抖。
谢清歌伸手按住我肩膀,力道不大,但让我清醒了些。
“不是真人。”她说,“你看他胸口。”
那半截玉简我见过。是系统日志残片,用来记录高危操作的。现在它插在这具身体上,像一把钥匙卡在锁孔里。
可问题是——这具身体太完整了。不像数据虚影那样半透明,也不像Npc那样动作重复。它是实的,有重量,有温度,甚至衣服上的褶皱都和当年一样。
“他不该存在。”我说,“那天之后,他的魂都被系统回收了。”
谢清歌冷笑:“现在不就出现了?”
话音刚落,那具尸体睁开了眼。
没有瞳孔,眼白一片灰蒙蒙的,像是被雾盖住了。
它开口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
“我早死了……现在说话的,是系统的回声。”
我后退半步,脚踩到一块碎石,发出轻响。
耳边立刻响起提示音。
【警告:当前对话内容系敌方伪造,可能导致真我认知混乱】
红字浮在视野中央,闪了一下就消失。
我没理它。
谢清歌却笑了:“它越说自己是假的,越可能是真的。”
她手滑到箫柄上,指尖一用力,血顺着指缝流进箫孔。
我抬手拦她:“等等。”
“你还想听他说什么?”她盯着我,“这人害死你一次,你还想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不是信他。”我说,“我是想知道系统为什么让他出现。”
三百年前的事我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偏偏选我当祭品?为什么师尊要亲手递雷符给我?如果他是被迫的,那他死后,系统没必要保留他的躯体。
除非……
这具尸体,是用来引我进来的。
我想起今天的情报。
【你那温柔师尊,其实是杀你凶手之一】
这条情报我早就知道。可现在看,它更像是提醒,而不是真相。
因为真正的凶手,不会用尸体来见我。
“让开。”我对尸体说。
它没动。
灰白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嘴唇又动了:“你不该来这里……这里不是活人能进的地方。”
我握紧拳头,掌心雷纹开始发热。
谢清歌已经吹响了第一声。
音波撞在尸体身上,周围空气扭曲了一下。一层薄膜浮现出来,像是数据流织成的壳,把整个身体裹住。
雷光从我指尖窜出,和箫声一起砸过去。
轰的一声,地面裂开一道缝。
烟尘散去后,尸体还在原地。
衣服没破,皮肤没伤,连那截玉简都没晃一下。
更奇怪的是,它的嘴角慢慢往上扯,露出一个笑。
不是正常的笑,是嘴角硬生生被拉上去的那种,像程序出错时的表情错位。
“它吸收了攻击。”谢清歌低声道。
我点头。刚才那一击,至少有三成雷气被导进了它胸口的玉简里。
“系统在收集我的能量。”我说,“它拿这具尸体当容器。”
谢清歌抬手抹掉唇角渗出的血。刚才强行催动血箫,反噬又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绕过去?还是把它拆了?”
“拆了。”我说,“我不信打不碎它。”
她没反对,只是重新咬破手指,这次直接把血涂满整个箫孔。
我抬起左手,雷纹从手腕爬到肩头,整条手臂开始发麻。
这是我们最强的一招。上次用是在终南山,差点把大长老劈成两半。
这次,我也豁出去了。
雷光在指尖凝聚成球,越来越大,照亮了半片废墟。
谢清歌的箫声变了调,不再是刺耳的破阵曲,而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震动。
尸体终于有了反应。
它抬起手,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
那只手伸向胸口,抓住玉简,缓缓往外拔。
咔的一声,玉简离体。
一道光从伤口里冒出来,不是血,是流动的数据码,密密麻麻缠在它身上,像蛇一样游走。
它的嘴又动了:“你不想知道那天的真相吗?”
我愣了一下。
雷球差点失控。
谢清歌的箫声也顿了一瞬。
“那天……”尸体继续说,“你不是唯一的祭品。”
我脑子嗡了一声。
记忆翻涌上来。三百年前,渡劫台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别人,站在阴影里,穿着和我一样的青色道袍。
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幻觉。
“他们把你当成主祭,其实你是替身。”尸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真正的核心,是你背后那个人。”
“谁?”我吼出来。
尸体没回答。它的手举着玉简,对准天空。
数据流顺着玉简升上去,在空中拼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危用户活跃,启动应急预案:清除冗余数据】
我懂了。
这不是师尊的尸体。
这是系统设的局。
用一具真实的躯体,一段真假掺半的话,把我拖在这里,消耗我的力量,等系统完成清理程序。
“谢清歌!”我大喊。
她立刻明白,箫声猛地拔高,音浪扑向尸体面部。
同时我将雷球狠狠砸向它胸口。
轰!
这一次,尸体终于动了。
它往后退了一步,脚在地上划出一道沟。
胸口那个洞扩大了些,能看到里面不是内脏,而是一团缠在一起的金属丝,中间有个发蓝光的芯片,正一闪一闪。
原来它早就不是人了。
是傀儡,是陷阱,是专门等我来的回收装置。
“难怪系统不让我信它。”我喘着气,“因为它怕我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
谢清歌扶着墙站直:“你要拆它吗?”
“当然。”我说,“既然它敢用师尊的脸,我就敢把它脸拆了。”
我走上前,伸手要去抠那块芯片。
就在指尖碰到金属丝的瞬间——
尸体突然抬手,一把掐住我脖子。
力气大得不像残破之躯。
我被按在墙上,呼吸一下子断了。
谢清歌冲过来,箫横着扫向它手臂。
砰的一声,箫撞上数据膜,反弹回来,震得她虎口裂开。
尸体开口了,这次声音不一样了,不再是机械播报,而是带着笑意。
“陈守一,你以为你逃出来了?”
它的拇指擦过我脸颊,动作竟有几分熟悉。
“你从来就没离开过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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