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钟响还在耳朵里震。
我脚没动,但青铜道上的符文转得更快了。谢清歌的手还搭在我胳膊上,她的掌心有点湿,不是汗,是血。她刚才吹箫不成,音力反冲,嘴破了。
黑袍人站在最后,锈剑横在身前。他没说话,可我知道他在等。
雾里有东西来了。
那个孩子又出现了。
这次他面对着我们,手里拿着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串在竹签上。他的脸看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水,可那身衣服没错,是我小时候穿的粗布短打,袖口还打着补丁。娘亲手缝的。
我想起黑袍人说的,真实的记忆会疼。
我低头看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那里突然抽了一下,像被针扎进去,又拔出来。疼是真疼。
“别看他。”黑袍人低声道。
我没抬眼,可那孩子的脚步声已经近了。一步,两步,停在青铜道边上。
他蹲下,把糖葫芦放在地上。
签子碰地,发出一声脆响。
谢清歌猛地吸了口气:“好甜……还有股铁锈味。”
我也闻到了。药摊后巷晒干的草药混着雨水泡过的土,再加一点甜腥。那是我每天收摊时的味道。可这味道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在复制你的习惯。”黑袍人盯着地上的糖葫芦,“用你熟悉的东西当引子。”
我咬住牙根。
那孩子慢慢抬头。
我还是没看清脸,可他笑了。笑得像我七岁那年,偷了隔壁铺子的糖豆,跑回家塞给娘吃的时候。
“爹……”他开口了。
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音。
我浑身一僵。
我没爹。他死在炼器坊那天,我就再没叫过这个字。
“救救我……”孩子往前爬了一步,“他们要把我抓走……”
我后退半步。
谢清歌抓住我的手腕:“你听到了什么?”
“他叫我爹。”
“我没听见。”她摇头,“我只听见一个小孩在哭,哭得很尖。”
我再看那孩子。
他脸变了。不再是模糊一片,而是清楚了些。眼睛大,鼻子塌,嘴角朝上翘——那是我自己的脸,七岁时的脸。
可他知道我不该有爹。
这是假的。
我抬起脚,踩在自己影子上。
刺感又来了,比刚才更烈。
是真的。
“别回应。”黑袍人说,“它在试你的心防。”
孩子不动了。
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在哭。
我没动。
谢清歌把玉箫贴到唇边,手指微微发颤。她要吹《九幽护魂曲》,这是保命的调子。
就在她气息将出未出时,那孩子突然抬头。
他笑了。
然后整个人炸开。
没有血,没有肉,只有一片猩红涌出来。几十只手从他体内暴射而出,手掌心都嵌着半颗糖豆,黏糊糊地挂着丝线,直扑我面门。
谢清歌的箫声断了,变成一道短促的音刃,扫向侧面。三只血手被掀飞,撞在雾墙上,化成黑烟。
剩下的全冲我来。
黑袍人怒吼,锈剑猛劈地面。
青光炸开,一道弧形剑气墙立在我面前。
血手撞上去,没碎。
它们粘在剑气上,像藤蔓缠树,迅速凝实。皮肤变厚,骨节凸起,指甲变长发黑,指尖滴下粘稠液体,落在星光碎石上,滋啦作响,石头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强度上去了!”谢清歌喊。
我盯着那些手。它们还在涨,一条条手臂成形,关节咔咔作响,掌心的糖豆裂开,露出里面发黑的核。
这不是攻击。
这是测试。
我猛地抬头:“它不是想杀我,是在测我的反应!”
黑袍人一剑横扫,砍断五只手臂。黑血溅在剑身上,锈迹蔓延得更快,剑体出现细小裂纹。
“三百年前就有这招。”他喘着说,“糖香引魂,用最熟的东西勾你神智,再趁机灌毒。”
我摸耳朵。
那是我紧张时的习惯。
可现在不能露破绽。
头顶皇冠突然震动,雷角发烫。一行血字直接浮现在眼前:
【警告:原初记忆污染已激活】
【幻攻强度提升300%】
我心头一沉。
系统平时只在零点刷新三条情报。现在冒出来,说明情况不对。
这不是任务提示,是警报。
“别看字。”黑袍人喝道,“它在等你分神。”
我闭眼一秒,再睁。
雾里多了东西。
旧屋的轮廓在飘,灶火光影在闪,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那是我家被烧前的样子。桌上还放着一碗汤,热气腾腾。
我喉咙发紧。
我知道那是假的。
可我还是想走近看看。
“别动。”谢清歌按住我胳膊,“你呼吸乱了。”
我低头。
胸口起伏太快,心跳像打鼓。
黑袍人走到我面前,盯着我说:“你小时候吃的第一根糖葫芦,是不是红里透紫,尾端沾灰?”
我愣住。
我记得。
那天我在镇口游摊前转悠,老板不注意,我顺手拿了一根,躲到墙角啃完。签子扔进水沟,上面沾了泥灰。
“你娘没给你买过。”他说,“是你偷的。”
我点头。
“真正的记忆,不会把自己当好人。”他剑锋一转,指向地上的糖葫芦残渣,“它把你美化了,所以是假的。”
我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雾中又有动静。
新的影子在聚。
一个穿灰布袍的老头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左手摸耳朵,正一颗一颗数铜板。
又是我。
白天卖药的样子。
他数得很慢,每颗都摆正,排成直线。
我没动。
谢清歌却皱眉:“怎么有两个声音?”
“什么?”
“你在呼吸,他也在呼吸。”她盯着那背影,“可你们节奏不一样。”
我仔细听。
确实。
我的呼吸是急的,他的很平,像是睡着了还在数。
“他在模仿你。”黑袍人说,“但它学不像细节。”
老头突然停下。
他抬起头,缓缓转身。
脸还是模糊的,可眼神不一样了。冷的,空的,像井底的水。
他站起来,朝我走来。
我后退一步。
黑袍人横剑拦住他。
老头不进攻,只是站着,左手继续摸耳朵,一遍又一遍。
“别看他动作。”黑袍人低声道,“看地面。”
我低头。
他的影子是歪的。比我矮一头,肩也窄,完全不像我现在的身形。
是假的。
我抬脚,踩在自己影子上。
刺感还在。
是真的。
“它们会越来越多。”谢清歌说,“下次可能不止两个。”
黑袍人收回剑:“记住,别信太顺的事,别碰太熟的画面。”
我点头。
雾又动了。
远处,又一个孩子蹲下。
这次他手里没有糖葫芦。
他捡起一块星光碎石,轻轻推入青铜道裂缝。
石头滚进去,消失不见。
下一秒,地底又传来一声钟响。
咚——
我脚下一震。
头顶皇冠猛地一沉,金线顺着雷角往下走,扎进地里。那条线还在,连向长廊深处。
谢清歌捂住耳朵:“这次声音不一样。”
“不是从地底来的。”黑袍人盯着前方,“是从你脑子里响的。”
我扶住额头。
钟声在我颅内回荡,一下比一下重。
眼前画面开始闪。
药摊、丹炉、赵铁柱的笑脸、谢清歌吹箫的侧脸、玄霄子递来的补药碗……
全是碎片。
它们在拼。
拼成一个我没见过的场景。
一间屋子,墙上挂着拂尘,桌上摆着药碗,窗边站着个青衫人,左手指摩挲玉扳指。
是玄霄子的静室。
可门开了。
一个小男孩走进去,手里捧着半颗糖豆。
那是我。
七岁的我。
他把糖豆放在桌上,抬头说:“师父,我偷来的,给你尝尝甜不甜。”
我猛地睁眼。
我没去过那间屋子。
我从没见过七岁的自己走进去。
可这段记忆,好像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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