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喧嚣与消毒水气味被厚重的防火门隔绝在外。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映照出方修远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刚刚将几近虚脱的刘诗雅安顿好，交由一名可靠的女队员陪同休息。此刻，他脸上所有属于“方医生”的温和与关切已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属于“龙牙”龙头的冰冷与肃杀，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
他站在楼梯转角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仿佛与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掏出那部经过特殊加密的卫星电话，按下了一个单键直拨号码。几乎是瞬间，电话便被接通。
“山猫。”方修远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冗余的开场白。
“龙头，请指示。”电话那头，“山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高效。
“证据整合情况。”方修远的提问简洁到极致。
“全部整合完毕，已形成闭环证据链。” “山猫”的回答清晰果断，“核心证据包括：1、从刘诗雅处获取的移动硬盘内数据，完整记录了刘海涛与‘秃鹫’雇佣兵的资金往来、策划矿难的详细步骤、多次重大商业欺诈的原始合同及黑账；2、私人医生李某某的全程录音及书面证词，指证刘海涛授意其隐瞒刘国伟先生颅脑外伤真相，意图制造病故假象；3、我们前期掌握的，关于其策划实施对方国良先生绑架、对方荣荣女士投毒（未遂）的相关行动记录与通讯拦截内容。所有证据均已进行司法固定，电子证据完成多重备份与哈希值校验，物理证据链保存完整。随时可以正式移交给市公安局经侦、刑侦支队以及检察机关。”
“很好。”方修远眼中锐光一闪，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刘海涛当前位置和状态。”
“据无人机和外围监控反馈，目标仍在刘家别墅主建筑内。其右膝中枪，已由滞留别墅的私人医生进行了简单止血包扎，但行动能力严重受限。警方特警支队已完成对别墅的全面包围，谈判专家正在进行喊话。但目标情绪极不稳定，挟持了一名中年女佣作为人质，退守至一楼客厅角落，凭借家具构筑了简易掩体，持枪负隅顽抗。现场陷入僵持。”
负隅顽抗？方修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死到临头，还想拖着无辜的人垫背？真是无可救药的疯狂。
“接入警方现场指挥频道，最高权限。我要直接与指挥官通话。”方修远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正在接入……信号已加密桥接。可以通话。”
几秒钟的静电杂音后，加密耳机里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充满现场紧张感的男声：“这里是现场指挥部，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王明。请问是哪位？”背景音里隐约可闻警用频道通讯的滋滋声和远处模糊的扩音器喊话。
“王副局长，我是方修远。”方修远直接表明身份，没有任何寒暄，“关于嫌疑人刘海涛，我处已掌握其涉嫌谋杀、绑架、巨额诈骗、危害国家安全等多项重罪的完整、确凿证据链。证据包可通过安全链路即可传输至指挥部。”
王明显然早已接到上级指示，对方修远的身份和参与度有所了解，立刻回应，语气严肃而务实：“感谢方先生！证据接收通道已准备就绪，这对我们突破僵局至关重要！目前人质安全是首要考虑，目标情绪激动，强攻风险极大。”
“我明白。”方修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因此，我请求与刘海涛进行最后一次直接通话。或许，可以打破僵局。”
“直接通话？”王明沉吟片刻，似乎在快速评估风险与收益，“方先生，目标目前状态危险，任何刺激都可能……”
“不是刺激，是给他最后的选择。”方修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请将我的声音，接入别墅内部的公共广播系统。我要给他下一道……最后的通牒。”
王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对方修远背景的认知以及对快速解决人质危机的迫切需求占据了上风：“……好！我们配合！技术组，立刻将备用通讯线路接入别墅内部广播系统，授权代码 Alpha-Seven！方先生，线路接通后，您有最多三分钟时间。”
“足够了。”方修远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瞄准猎物的狙击手般专注而冰冷。
很快，耳机里传来技术人员的确认声：“线路已接通，广播系统开启，可以发言。”
方修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直视着远方那座笼罩在警灯光芒下的奢华囚笼。他开口，声音通过电波放大，清晰地、冰冷地传遍了刘家别墅每一个角落，如同来自幽冥的审判之音：
“刘海涛。”
这简单的三个字，如同冰锥般骤然刺入死寂的别墅。正蜷缩在客厅真皮沙发背后、用颤抖的枪口顶着一名中年女佣太阳穴、腿部伤口不断传来钻心刺痛的刘海涛，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这个声音……是方修远！他怎么会？！通过广播？！巨大的惊骇让他差点握不住枪！
“听着，我的耐心有限。”方修远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直、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式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刘海涛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你父亲，刘国伟，开颅手术成功，已脱离生命危险，正在重症监护室。你妹妹，刘诗雅，在我身边，很安全。”
什么？！父亲没死？！还被救走了？！诗雅也……刘海涛的心脏如同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仿佛凝固！他最大的筹码和掩盖的真相，竟然早已被彻底瓦解！一种彻头彻尾的、被剥光暴露在阳光下的恐惧感席卷了他！
“你涉嫌策划实施三年前致多人死亡的矿难谋杀、勾结境外恐怖组织‘秃鹫’、绑架方国良、阴谋杀害方荣荣、以及长期进行巨额商业欺诈……所有证据，”方修远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给时间让绝望渗透，“包括你藏在保险箱里那个记录了所有肮脏交易的硬盘，指使私人医生隐瞒伤情伪造病历的证词，以及我们掌握的其他铁证，现在已全部移交警方和检察院。”
每列举一条罪名，刘海涛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昂贵的衬衫。这些他自以为隐藏至深的罪恶，竟然早已被对方查得一清二楚，甚至成了钉死他的枷锁！
“你完了，刘海涛。”方修远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终极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从你对你父亲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走上了绝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方修远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放下武器，立即释放人质，双手抱头走出来，向警方投降。或许，法律的审判程序还会给你一个在众人面前陈述（尽管是徒劳）的机会。”
“第二，”方修远的语调陡然下沉，一股如有实质的、令人窒息的杀意透过广播弥漫开来，让别墅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继续你愚蠢的负隅顽抗，用无辜者的生命为你陪葬。那么，我向你保证——”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寒意：“你绝对活不过今晚。我会亲自进去，‘请’你出来。相信我，那过程，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保证。”
最后的通牒，如同两道冰冷的铁轨，延伸向截然不同却都指向毁灭的终点。投降？意味着他将从云端跌落，身败名裂，在铁窗后度过余生甚至走向刑场，承受无尽的唾骂和法律的严惩！不投降？方修远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邻市山庄那如同梦魇般的惨败画面再次浮现……那个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极致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住他，勒得他喘不过气。绝望如同漆黑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头顶。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把沉甸甸的、曾象征权力如今却只带来毁灭的手枪，看着怀里因极度恐惧而失禁、散发骚臭的女佣，再望向窗外那密密麻麻、闪烁着致命光芒的警灯和无数对准他的枪口……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崩溃，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他该怎么办？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世界，在他周围彻底崩塌、旋转，将他拖入无底的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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