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夜雾,最终被刺耳的警笛声彻底撕碎。
红蓝交替的警灯像无数双惊惶的眼睛,在庄园古老的墙壁上疯狂闪烁。全副武装的战术小组、面色凝重的探员、以及几个金发碧眼、西装革履,一看就属于军情六处的高级官僚,潮水般涌了进来。
然而,这一切的喧嚣,都仿佛与严景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坐在房间角落的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握着那个黑色的遥控器,指尖冰凉。他的目光,却穿透了眼前忙碌的人群,落在对面那面已经彻底熄灭的墙壁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但在他的“记忆宫殿”里,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那行血色的质问,却被永久地钉在了那里,成了一个无法移除的烙印。
“是谁……背叛了谁?”
李建国处理完与英方人员的初步交接,走了过来。他换了一件干净的战术背心,但脸上和手上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他递给严景行一瓶水,在他身边坐下。
“赵世雄被带走了,半疯半癫,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艺术’、‘背叛’。英方会把他看得比女王的珠宝还严实。”李建国拧开自己的水,猛灌了一口,“瑞秋·金也安全了,后续会由外交途径处理。”
严景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李建国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炸弹虽然拆了,但赵世雄在严景行心里,引爆了一颗更麻烦的炸弹。
“那张照片,”李建国压低了声音,“还有那个问题,别往心里去。一个疯子的话,当不得真。”
严景行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看着李建国,目光里没有痛苦,也没有迷茫,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疯子,有时候说的是真话。”他开口,声音沙哑,“因为他们不在乎后果。”
李建国沉默了。他知道,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严景行这种人,只相信自己找到的答案。
“回国后,我会动用权限,查一查当年的事。”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不管真相是什么,我站你这边。”
严景行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他站起身,将那个遥控器放在桌上。
“走吧。”他说,“这里太吵了。”
……
一周后,国内。
严景行回到了他那个位于城市心脏地带,却又与世隔绝的“巢穴”。
关于伦敦庄园发生的一切,官方的通报里只有寥寥数语——“某跨国犯罪集团头目在英落网,其极端恐怖袭击图谋被中英两国执法部门联手挫败”。
赵家的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发布公告,宣布与“家族败类”赵世雄彻底切割关系,并“强烈谴责”其丧心病狂的行为,姿态做得滴水不漏。
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但严景行知道,这只是一个漫长乐章里,一个充满了血腥与噪音的休止符。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前是十几块屏幕组成的监控墙,海量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用冰冷的数字和逻辑,将脑海里那两个纠缠不休的身影驱逐出去。
可越是如此,那张照片就越是清晰。
父亲严振邦那张年轻、自信、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脸,和赵卫国并肩而立。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最后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李建国。他没穿制服,一身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黑色袋子。
“说好了请你喝酒,最好的茅台。”李建国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顺便,给你带点新消息。”
他自顾自地找了两个杯子,拧开瓶盖,醇厚的酱香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赵世雄那边,撬不开嘴。要么是胡言乱语,要么就是阴森森地笑。”李建国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哈了口酒气,“不过,我们从他在瑞士银行的加密账户里,挖到了一些东西。”
严景行抬眼看他。
“赵家没他们撇得那么干净。”李建国又给严景行满上一杯,“赵世雄在伦敦的所有布局,包括那个庄园,资金都来自一个离岸信托基金。而这个基金的背后,一直有赵家主宅的资金在定期注入。虽然做得极其隐秘,但还是留下了尾巴。”
“所以,赵家在供养他。”严景行的声音很冷。
“不止。”李建国眼神锐利了起来,“更像是……在利用他。把他当成一条养在海外的疯狗,需要的时候,就放出去咬人。这次咬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推论,让严景行心中那根名为“复仇”的弦,再次绷紧。
“至于你父亲的事……”李建国顿了顿,脸色有些为难,“时间太久远了,很多当年的档案都封存了,我需要点时间。”
“我明白。”严景行端起酒杯,却没有喝。
李建国看着他那副水米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赵家这棵大树,根深蒂固,不是一两天能扳倒的。休息一下,喘口气。”
说完,他把剩下的半瓶酒留下,便起身告辞。
门关上后,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严景行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久久未动。
休息?
他怎么可能休息。
赵家还在,仇恨未了,他就像一个在钢丝上奔跑的人,一旦停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混乱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他闭上眼,再次沉入“记忆宫殿”。
这一次,他强行将所有关于父亲的疑问和痛苦打包,封存进一个最深的角落。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能让他重新聚焦,能让他再次亮出獠牙的目标。
他的意识在庞大的金融数据海洋中飞速掠过,股票、外汇、债券……最后,停在了大宗商品期货市场。
尤其是,螺纹钢。
作为基建的“粮食”,螺纹钢期货的价格波动,向来是宏观经济的晴雨表。然而最近,它的走势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严景行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最近三个月的螺纹钢期货K线图,以及所有相关的宏观数据。
“记忆宫殿”开始高速运转。
【数据输入:全国主要钢厂高炉开工率,下降3.7%。】
【数据输入:主要港口铁矿石库存,上升5.2%。】
【数据输入:房地产新开工面积,环比下降8.1%。】
【逻辑推演:多项数据利空,理论价格应承压下行。】
但屏幕上的K线图,却是一条近乎水平的直线。价格被死死地钉在一个极小的区间内,成交量不大,但每天总有神秘的买盘,在价格即将跌破支撑位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将价格重新拉回。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精心地“维护”着这个价格。
“不对劲。”严景行喃喃自语。
他继续深挖。价格可以被资金操纵,但有一个东西,是资金无法凭空改变的——库存。
他调出了由上海期货交易所每周公布的螺纹钢社会库存和钢厂库存数据。
【官方库存数据:连续三周小幅下降,与价格维稳走势相符。】
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库存下降,说明需求尚可,支撑了价格。
但严景行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向他报警。
他的大脑像一台功率全开的雷达,开始扫描一切能找到的、非官方的旁证信息。港口的货轮GpS轨迹、钢材市场的运输车辆流量监控、甚至覆盖了全国几十个大型钢材仓库的卫星遥感照片……
海量的数据碎片涌入“记忆宫殿”,被迅速地拼接、比对、建模。
一个小时后,严景行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他将一张卫星照片放大,照片上是位于东部某港口的一个巨型露天仓库。官方数据显示,这个仓库的螺纹钢库存,上周减少了五万吨。
然而,通过对照片进行高精度阴影面积分析和堆垛体积算法测算,严景行的“记忆宫殿”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
【模型测算结果:该仓库库存,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至少增加了八万吨!】
一减一增,里外里差了十三万吨!
这绝不是统计误差。
这是赤裸裸的数据篡改!
有人在背后,系统性地、大规模地伪造库存数据,制造出一种供需平衡的假象,从而稳定期货价格,掩盖其背后真正的图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市场操纵了,这是在动摇整个期货市场的公信力根基!
严景行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跳动,他要找出这只“鬼”是谁。他顺着伪造数据的源头,逆向追踪,穿透一层层防火墙和数据迷雾。
很快,他锁定了几家提供库存统计服务的第三方信息公司,以及数十家涉嫌伪造仓单的仓储企业。这些公司表面上毫无关联,但当严景行将它们的股权结构和资金流水导入“记忆宫殿”进行穿透分析时,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黑网,渐渐浮现出来。
而这张网所有的丝线,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
一个他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名字。
赵世德。
赵世雄的亲哥哥,赵家如今在产业领域真正的掌舵人。一个和他那个疯子弟弟截然相反,以沉稳、老练、滴水不漏着称的男人。
严景行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嘴边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疯子弟弟在台前用炸弹表演“艺术”,沉稳的哥哥却在幕后,用钢筋水泥,悄无声息地蛀空这个国家的经济基础。
赵家的人,果然都喜欢玩“大的”。
新的猎物,出现了。
ps:沉稳老练的赵世德,他篡改库存数据,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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