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珠目光冷冽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深不可测的晓月禅师身上。晓月禅师也正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石玉珠心念电转:此刻若断然拒绝,必引围攻;不如暂且虚与委蛇,入殿观察形势,顺便看看这些魔头在争论什么。她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故:“也好。”
说罢,她身形飘然而下,随着法元、晓月禅师等人,在龙飞阴鸷的目光和柳燕娘怨毒的注视下,重新步入那灯火通明、却弥漫着血腥与阴谋气息的大雄宝殿。
一进大殿,石玉珠便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留神细看,只见殿内一片狼藉:草上飞林成祖、小灵猴柳宗潜的残躯已被草草收敛,但地上仍残留着大滩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几个凶僧正忙着用水冲刷地面,浓重的血腥混合着水汽,令人作呕。殿角还躺着几个包扎好的伤者,正痛苦呻吟。
石玉珠心中凛然:“那峨眉派果然厉害!一个晴天霹雳般的突袭,片刻间便斩杀强敌,重创数人,更在红砂笼罩下全身而退,当真是神妙迅速!”她对那未曾谋面的峨眉小辈,尤其是那指挥若定、拥有护身至宝的女子,不由得生出几分钦佩。同时,对慈云寺这群乌合之众的败象,看得更加分明。
她目光扫过柳宗潜那被白布覆盖的残尸,心中冷笑:“死得好!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只是想到罪魁祸首龙飞尚在眼前,这份恨意便如毒藤般缠绕得更紧。下意识地,她习惯性地想摸向袖中内袋——那里原本应有一枚小巧的青玉剑穗,是武当弟子的身份标记,也是她常年佩戴之物。然而指尖触及之处,只有冰冷的衣料。她心头猛地一跳,一丝懊恼掠过脑海:“何时丢了?莫非是在暗道出口处……”这微小的失物让她在强敌环伺下更添一丝烦闷,却也无可奈何。
乱葬岗边缘,阴影深处。
张亮佝偻的身影,如同被夜色浸透的枯枝,悄然出现在慈云寺后殿通往乱葬岗的僻静小径旁。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与焦糊味尚未散尽,混合着泥土的腥臊,令人作呕。他浑浊的双眼扫过地上两具残破不堪的尸身——林成祖被腰斩,断口狰狞;柳宗潜更是身首异处,死状凄惨。这正是方才屋顶那场惊心动魄大战留下的“战利品”。
几个面相凶恶的寺中杂役僧人,正骂骂咧咧地抬着尸体,准备扔去乱葬岗。他们动作粗鲁,脸上带着对血腥的麻木和对死者的轻蔑。张亮默默上前,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指了指尸体,又指了指自己枯瘦的胸膛,比划着“处理”的手势。杂役们见是这寺外公认半死不活、专司秽物的“背尸人”,乐得有人接手这晦气差事,嫌弃地挥挥手,将尸体丢下,便匆匆离去,仿佛怕沾染了晦气。
待杂役走远,张亮那麻木的脸上才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他并非悲悯,而是感知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味道”。
俯下身,靠近林成祖的断口,一股极其凌厉、至阳至刚的剑气残韵,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烫着他的感知。这气息霸道无比,带着雷霆般的霹雳余威,正是金蝉那对鸳鸯霹雳剑留下的印记!仅仅是残存的气息,就刺激得张亮胸口的墨黑碎片一阵冰寒刺骨的悸动,仿佛遇到了天敌。
而在柳宗潜那被斩断的丧门剑碎片附近,以及其尸身上,则弥漫着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阴冷、怨毒、充满了绝望与婴儿啼哭般的怨念!这是龙飞九子母阴魂剑的邪气!这股邪气与他体内碎片的阴寒似乎有所呼应,但其中蕴含的歹毒诅咒又让碎片本能地产生排斥。
“剑……好剑……碎……可惜……”张亮喉咙里挤出模糊的音节,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的尸身和泥土中摸索。他避开那灼热的霹雳剑气残留区域,专挑那些沾染了九子母阴魂剑邪气或是被各种驳杂魔气、法器碎片冲击过的角落。
几片黯淡无光的金属碎片被他抠了出来。一片是柳宗潜丧门剑的残骸,边缘扭曲,残留着微弱的绿惨惨幽光;另一片不知是哪个邪道被斩碎的法器一角,通体乌黑,沾染着黏稠发黑的血污,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微薄魔气;还有一块似乎是屋顶瓦砾的碎片,边缘却奇异地闪烁着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被强大能量冲击后残留的微弱灵光——这或许是某道强力剑光擦过时留下的“余烬”。
张亮小心翼翼地将这几片“有价值”的碎片拢在掌心。它们入手冰冷,或邪异或微弱的气息透过皮肤渗入,引得胸口的墨黑碎片一阵细微的嗡鸣,仿佛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这些碎片蕴含的能量虽少,且驳杂不堪,但对于此刻极度虚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张亮和他体内那贪婪的“寄生物”来说,却是聊胜于无的“补品”。
就在他费力地将两具残尸拖向乱葬岗深处,准备草草掩埋时,他的脚无意中踩到了一处松软的泥地——正是石玉珠冲出暗道时落脚的区域。枯瘦的脚踝在泥泞中踢到了一个硬物。那东西不大,陷在湿冷的泥里。张亮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珠向下转动。他缓缓蹲下身,伸出脏污的手指,在那冰冷的泥浆里摸索了几下,抠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剑穗。丝绦是上好的天青色冰蚕丝编织,末端系着一块打磨圆润、触手生温的青玉,玉质清透,隐隐有灵气流转。玉上以极精湛的微雕手法刻着两个古篆小字:“武当”。
这枚小小的青玉剑穗,与周围血腥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污泥中开出的一朵青莲。它静静地躺在张亮沾满泥污的手心,散发着微弱却纯净清冽的气息。
这气息……与那些碎片截然不同。它没有霹雳剑气的灼热霸道,也没有九子母剑的阴邪怨毒,更没有魔气的污秽驳杂。它纯净、清冷、坚韧,带着一种源自名门正派的堂皇正气。这气息如同最微弱却最纯净的清泉,流淌过张亮麻木的感知,竟引得他胸口的墨黑碎片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极其细微的、如同被冰水激了一下的“嘶嘶”颤鸣!
张亮浑浊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心那枚青玉剑穗,仿佛在辨认一个极其遥远模糊的记忆符号。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凉的玉面,粗糙的指肚划过“武当”二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迟疑和……难以言喻的专注。
片刻,他猛地将手攥紧,将那枚青玉剑穗连同那几片金属碎片,一起深深塞进了自己破烂衣衫最贴近胸口、也最隐蔽的内层口袋里。仿佛那不是一枚小小的饰物,而是一件需要深藏的秘密。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费力地拖拽着尸体,走向乱葬岗深处更浓的阴影。
他蜷缩回熟悉的寺墙阴影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砖。月光惨淡地照在他身上,映出那张如同骷髅般凹陷的脸颊。这一次,他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死水微澜,转瞬即逝。他枯瘦的手掌下意识地按在胸前,隔着那层破布,感受着那几片冰冷碎片和那枚温润玉石的触感,它们混杂在一起,带来一种奇异的、难以名状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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