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苏亦欢彻底隔绝在了李俊杰的世界之外。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而断续的抽气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凄凉。
“离婚吧。”
这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和希望炸得粉碎。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痛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可身体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绵绵的，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怔怔地看着书房那扇门，木质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冰冷和坚硬。他就那样走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令人厌弃的陌生人。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因为他的冷漠而赌气，甚至还听从王丽丽的怂恿，和孟一帆出去吃饭看电影，发了那条带着挑衅意味的朋友圈……现在想来，那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的行为！那根本不是在挽回，而是在他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巨大的悔恨，如同无数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比刚才的恐惧更让她窒息。她终于深刻地、血淋淋地认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不是错在有一个表哥，而是错在一次次模糊了边界，错在忽视了他再三的提醒和感受，错在触及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最不能触碰的创伤。
可是，认识到错误，已经太晚了。
他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他说：“我爱的是以前那个眼里只有我的你。”
他说：“我们离婚吧。”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她失去了他，失去了这个她视为全世界、视为唯一温暖港湾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冰凉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肌肤，她才猛地打了个寒颤，从那种魂飞魄散的麻木中稍微清醒过来。一股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一种不甘心就此失去的疯狂，驱使着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踉跄着扑到书房门口，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敲门，想要再哀求他，哪怕只是听她说一句完整的“对不起”。
可是，手指在触碰到冰凉的门板前，又无力地垂落。
她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那里，所有的辩解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他父亲的故事，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也让她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
她像幽魂一样，飘回了主卧。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锁上。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那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隔绝开来，就能留住这房间里最后一点属于过去的、虚幻的温暖。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着。悔恨和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她不能离婚！
她不能失去李俊杰！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让她猛地抬起头，摸索着找到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解锁，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电子女声传来。
他不接她的电话。
她不死心，一遍，两遍，三遍……无数次地重拨。回应她的，永远只有那机械的提示音，最后，甚至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俊杰……接电话啊……求求你接电话……”她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
他连她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了。
他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了。
这个认知，让她彻底陷入了崩溃的深渊。走投无路之下，她再次想到了王丽丽。此刻，她急需一个盟友，一个能和她一起声讨李俊杰“绝情”的人，来支撑她即将彻底瓦解的意志。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亦欢？怎么样？他有没有看到朋友圈？是不是急疯了来找你了？”王丽丽的声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兴奋和好奇。
“丽丽……呜……”听到闺蜜的声音，苏亦欢的委屈和恐惧再次决堤，哭得语不成句，“他……他要跟我离婚！他不要我了！”
“什么？！”王丽丽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离婚？！就为这点破事？！李俊杰他疯了吧！”
她立刻开启了愤怒声讨模式，语气尖刻：“我就说吧！这种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还要离婚？他以为他是谁啊！冷血！无情！根本就是个没心肝的混蛋！亦欢，你别怕！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伤心！”
王丽丽的话语，如同火上浇油，让苏亦欢本就混乱痛苦的思绪，更加偏向了对李俊杰的怨恨。是啊，他都不要她了，都要跟她离婚了，他多么冷血，多么无情！
“他……他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聊天记录，监控……还有他爸爸的事情……”苏亦欢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那又怎么样？”王丽丽打断她，语气不屑，“谁还没点过去？他爸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把气撒在你头上？还把监控都调出来？他这是侵犯隐私！是心理变态！亦欢，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我看他敢怎么着你！”
挂了电话，苏亦欢靠着门，心里乱成一团麻。王丽丽的声讨让她暂时找到了一丝同仇敌忾的慰藉，但内心深处，那个关于李东来故事带来的震撼和悔恨，却像一根刺，依旧扎在那里，提醒着她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不到二十分钟，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门铃声和王丽丽拔高的嗓音：“亦欢！开门！是我！丽丽！”
苏亦欢挣扎着起身，打开了主卧的门。
王丽丽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到她红肿如桃的双眼和憔悴不堪的脸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拉着苏亦欢在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则双手叉腰，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扇紧闭的书房门上。
她深吸一口气，几步冲了过去，抡起拳头，毫不客气地“砰砰砰”用力砸在门板上，声音尖锐刺耳：
“李俊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给我出来！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要跟亦欢离婚？你心眼怎么那么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亦欢跟了她表哥怎么了？那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老实孩子！人家就是亲戚间互相帮衬，到你这就成了十恶不赦了？！你心理能不能阳光一点？！”
“我告诉你李俊杰，你今天要是不出来把话说清楚，不给亦欢道歉，我跟你没完！你以为亦欢好欺负是不是？！”
她骂得又急又响，唾沫横飞，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回荡，充满了攻击性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苏亦欢坐在沙发上，听着王丽丽为自己“出头”的骂声，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解气和安慰，反而有一种难堪和空虚。她看着那扇纹丝不动的书房门，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而书房内。
李俊杰坐在书桌前，台灯散发着冷白的光晕，照亮了他面前摊开的一张白纸，上面已经列出了几条关于离婚财产分割的初步想法。王丽丽那刺耳的骂声，如同噪音一般穿透隔音并不算太好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他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指节微微泛白。
小气？不近人情？心理变态？
他听着这些可笑的指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苦涩的弧度。
她们永远不会懂，也永远不会想去懂，信任崩塌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感情的破裂，那是世界观的重塑，是安全感的全盘否定，是源自童年创伤的、最深的恐惧被再次唤醒。
王丽丽的喧嚣，像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反而更加衬出他内心的死寂和冰冷。
他充耳不闻，甚至没有抬头看向门口。只是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面前的纸张上，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外面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内心的痛苦，在这一次次的外界刺激和内心挣扎中，非但没有软化，反而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离婚，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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