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佛殒之地的瞬间,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鬼域。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压抑得令人窒息。脚下的大地是诡异的紫黑色,龟裂的缝隙中不时逸散出丝丝缕缕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黑烟。扭曲的、如同焦炭般的枯木张牙舞爪地指向天空,空气中弥漫的业力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不断冲击着心神,耳边充斥着无数混乱、痛苦、疯狂的意念低语,试图将人拖入无尽的负面情绪深渊。
柳青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若非奇修缘及时渡过去一股精纯温暖的心光护住她心神,恐怕她立刻就会心神失守,被此地浓郁的怨憎业力侵蚀。
奇修缘自身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此地环境对心光的消耗远超外界,那无处不在的业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心光。他必须时刻运转《不动明王心经》与智慧心,才能保持灵台清明,不被外邪所侵。
他抬头望向焦黑巨石上的青灯标记,那微弱的灵光在此地昏沉的环境中,如同风中之烛,却顽强地指引着方向。
“跟紧我,收敛气息,尽量避开那些黑烟浓郁的区域。”奇修缘沉声吩咐,手持伏魔杖,当先循着标记指引的方向前行。
佛殒之地内部的地形更加破碎怪异。他们走过布满尖锐碎骨的平原,绕过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沼泽,攀爬过由无数扭曲金属和岩石碎片堆积而成的“山丘”。沿途所见,尽是破败与毁灭的痕迹。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风格古老的寺庙废墟,但大多已被某种可怕的力量侵蚀得只剩下断壁残垣,上面残留着焦黑的灼烧痕迹和深刻的爪印。
空气中残留的法则碎片也极其混乱,有时一步踏出,会感觉重力陡然增加数倍,有时又仿佛身陷泥沼,行动迟滞。奇修缘不得不将心神感知提升到极致,提前规避这些无形的陷阱。
行进了约莫小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并非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片暗红色的火海!
那火焰并非凡火,无声地燃烧着,散发出灼热的高温,更带着一种直接灼烧灵魂、引动体内业力的诡异力量!火海之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痛苦挣扎的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
业火!
而且是一片规模不小的业火之海!
在火海的边缘,生长着几株奇异的植物。它们通体呈暗红色,形态如同盛开的莲花,但花瓣却是由跳动的业火构成,花心处,则凝聚着一小团更加凝练、颜色近乎漆黑的火焰核心。
业火红莲!
奇修缘瞳孔微缩。这正是《摩柯无量心经》中提及的、需要达到“布施心”境界才能初步操控的业力之火的高阶形态!此地竟天然生长着此物?
然而,更吸引他目光的,是火海对面,一块高达数十丈的、如同被利刃劈开的黑色巨岩。巨岩光滑的切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卍”字佛印!
佛印虽然黯淡,却顽强地抵抗着周围业力的侵蚀,散发出一种镇压、净化的气息。而在佛印的下方,隐约可见一个被乱石半掩的洞口!
青灯标记指引的最终方向,似乎正是那个洞口!
但要到达那里,必须穿过这片业火之海,或者绕行。绕行的话,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且周围环境诡异,未必安全。
“大师……那里的火焰,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柳青灯看着那片业火,眼中流露出本能的恐惧,她怀中的祖传令牌也在微微发烫。
奇修缘凝视着业火,他能感觉到,这片业火之海并非完全自然形成,其核心似乎与那“卍”字佛印以及整个佛殒之地的怨力有关。强行穿越,即便以他如今的心光修为,也极为凶险,消耗巨大。
他尝试运转《摩柯无量心经》中关于操控业火的法门,指尖凝聚出一缕淡金色的心光火焰。然而,与眼前这片浩瀚的暗红业火相比,他这缕火焰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只能勉强护住自身不被业火主动侵袭,却难以开辟道路。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时,异变突生!
那几株业火红莲似乎感应到了他指尖那缕同源却性质迥异的心光火焰,竟微微摇曳起来!其中一株最大的红莲,花瓣上的火焰猛地蹿高,一道凝练的暗红色火线如同毒蛇般,猝不及防地射向站在奇修缘侧后方的柳青灯!
这攻击并非针对奇修缘,而是直指柳青灯!似乎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格外吸引这业火!
“小心!”奇修缘脸色一变,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柳青灯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将怀中包裹紧紧抱住。
就在那暗红火线即将触及柳青灯的瞬间——
她怀中那枚祖传的木质令牌,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柔和的青色光辉!这光辉形成一个淡青色的光罩,将她护在其中!
“嗤——!”
暗红火线撞在青色光罩上,发出灼烧般的声响,竟被那青光缓缓地抵消、净化!
与此同时,柳青灯感觉指尖一痛,低头看去,却是之前攀爬岩石时不小心划破的一道小伤口,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在地。
那滴鲜血落在紫黑色的土地上,并未立刻渗入,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
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片原本狂暴燃烧的业火之海,在接触到那丝鲜血气息的刹那,竟然猛地一滞!火焰的翻腾变得缓慢,那种灼烧灵魂的刺痛感也减弱了几分。尤其是那几株业火红莲,更是微微转向柳青灯的方向,火焰构成的莲瓣轻轻摆动,仿佛在……表达一种亲近与渴望?
柳青灯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自己指尖那微小的伤口,又看了看眼前异变的业火,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可思议。
奇修缘目光锐利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青灯标记、守灯人、祖传令牌、能与业火产生感应的鲜血……
他猛地看向柳青灯,沉声道:“青灯,你的血脉……恐怕不仅仅是‘守灯人’那么简单!你的祖上,很可能与这片佛殒之地,与这业火有着极深的渊源!你的血,或许能安抚甚至引导这些业火!”
柳青灯闻言,娇躯一震,脸上血色尽褪。这个猜测太过惊人,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奇修缘走到她身边,看着那片因一滴血而暂时平静下来的业火之海,又看了看对岸那巨大的“卍”字佛印和洞口,眼神变得坚定。
“或许……我们不需要硬闯了。”他对着柳青灯,声音沉稳而带着鼓励,“试着用心去感应,用你的意志,去引导它们。你是‘守灯人’,点亮前路,驱散黑暗,本就是你的职责!”
柳青灯看着奇修缘信任的目光,又感受着指尖那微弱的刺痛与血脉中某种隐隐的悸动,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她闭上双眼,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将意念集中在那枚散发着青辉的令牌上,集中在那滴已然干涸的血迹上,集中在对“守灯人”职责的认知上……
渐渐地,她身上那淡青色的光辉变得更加稳定、明亮。她缓缓抬起未受伤的手,对着前方那片暗红的业火之海,做出了一个“分开”的意念引导。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平静了一些的业火,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驱使,竟真的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火焰构成的通道!通道两侧,暗红色的火墙静静燃烧,不再狂暴,仿佛在恭迎它们的指引者。
柳青灯睁开眼,看到这一幕,眼中充满了惊喜与泪光。
“走!”奇修缘低喝一声,拉起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条业火通道。
通道内温度依然很高,但那种灼烧灵魂的感觉却消失了。两侧的火墙如同忠诚的卫士,默默注视着他们通行。
很快,两人安全地穿过了业火之海,踏上了对岸的土地。
回首望去,业火通道缓缓闭合,火海恢复了之前的翻腾,但那几株业火红莲,依旧朝着柳青灯的方向,微微摇曳。
奇修缘看着身旁气喘吁吁、却又因激动而脸颊微红的柳青灯,知道这个女孩的身上,隐藏着比自己想象中更深的秘密。而这秘密,或许正是解开佛殒之地,乃至上古佛门湮灭真相的关键之一。
他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那被乱石半掩的洞口。
青灯指引的终点,就在那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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