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守寂僧一如留下的心灵地图与那盏转化后的“心寂灯焰”的指引，奇修缘与柳青灯在无边灰白与偶尔刮起的无常风隙中艰难穿行。那盏古灯被奇修缘以心光托在身前，琉璃净色的光晕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移动安全区，将致命的寂灭气息阻挡在外。灯光照耀下，连那无形无质、消磨存在的无常风，也变得温顺了许多，只是绕着光晕边缘打转，无法侵入。
但这庇护并非没有代价。维持灯焰燃烧与抵御外界侵蚀，每时每刻都在剧烈消耗着奇修缘的心光。他必须分出一大半心神运转《摩柯无量心经》，才能勉强支撑。柳青灯则全力辅助，以青灯令牌的光芒融入心寂灯焰的光晕，略微减轻奇修缘的压力，同时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
如此又行进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三五日，或许更久，在这片连时间感都被模糊的寂灭之地，很难准确衡量。周围的灰白越来越浓郁，空间也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感，仿佛随时会塌陷成纯粹的虚无。
终于，他们抵达了心灵地图标示的终点。
前方，大地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挖去了一块，形成一个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深渊。深渊之中，并非黑暗，而是涌动着比外围浓郁千百倍的、如同液态般的寂灭之力！那是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波动的“无”，凝视它，仿佛连自身的存在意义都要被吸摄、消解。
这里，便是西极的核心，守寂僧一如警告中连他都不敢深入的——万寂归墟！
归墟的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玻璃，布满细密的裂痕，丝丝缕缕的寂灭气息从中渗出。站在边缘向下望，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渺小感油然而生。这里，仿佛是世界的终点，是一切存在最终回归的“空”。
“三世因果石的碎片，会在这种地方吗？”柳青灯声音干涩，握着令牌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
奇修缘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手中菩提子的感应在此地达到了顶峰，剧烈震颤着，明确指向归墟深处。但同样，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盘踞在归墟之底，让他心头的警兆疯狂鸣响。
那不仅仅是寂灭之力，更蕴含着一种……意识！属于“空魔”的意识！
“我们……必须下去。”奇修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他没有退路，修复轮回的线索就在下方，慧磐的牺牲、一如的坚守，都在推动着他前行。
他全力催动心寂灯焰，琉璃净色的光晕变得更加凝实，如同一个透明的光球，包裹着两人，缓缓向着那令人绝望的归墟沉了下去。
一入归墟，压力陡增！
四周是绝对的“静”，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刺耳。粘稠的寂灭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心寂灯焰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缩、变暗。奇修缘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心光的消耗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
他疯狂运转心经，慈悲心、智慧心、无畏心、禅定心、精进心、布施心六重心境交替浮现，支撑着他的意志与力量。心田琉璃灯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释放着光辉，对抗着那无边的虚无。
下沉，不断的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在绝对的寂灭中，连时空都失去了意义。
突然，前方那液态的寂灭之力中，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散发出一种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古老、恒定、不增不减的韵味。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三块不规则的石质碎片虚影，正围绕着某种核心，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完美的平衡。
三世因果石！
虽然只是碎片，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仿佛定海神针，在这片代表终极“空”的归墟中，硬生生撑开了一小片“有”的法则领域！
找到了！
奇修缘精神大振，催动灯焰，朝着那微光的方向加速靠近。
然而，就在他们接近那微光领域边缘的刹那——
“嗡……”
整个万寂归墟，那无尽的寂灭之力，猛地沸腾了起来！
一个宏大、冰冷、不含任何感情，却又带着无穷诱惑与威严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太古神魔，轰然降临，直接响彻在奇修缘和柳青灯的灵魂最深处：
“归来……吧……”
“挣脱……色……受……想……行……识……的……枷锁……”
“融入……永恒……之……寂灭……此乃……大……自在……”
空魔的低语！
这低语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呼唤。它诉说着物质与精神的虚妄，宣扬着寂灭才是最终的解脱与自由。在这低语之下，奇修缘感觉自己的肉身、真元、乃至思维念头，都仿佛变成了沉重的负担，一种想要舍弃一切、投入那永恒宁静的冲动，难以抑制地滋生！
心寂灯焰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柳青灯更是眼神瞬间空洞，脸上浮现出解脱般的微笑，竟要主动走出光晕范围！
“醒来！”奇修缘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心神，同时【狮子吼】神通蕴含心光全力爆发！
“哞！”
梵音震响，如同惊雷炸裂在死寂的归墟中，暂时驱散了那无孔不入的低语！柳青灯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但空魔的意志显然被激怒了。
前方的寂灭之力疯狂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完全由“无”构成的巨掌，带着抹除一切的终极意蕴，朝着他们，朝着那三世因果石的微光领域，缓缓压来！
巨掌所过之处，连那微光领域都开始扭曲、明灭不定！
这不再是考验，而是毁灭！空魔不允许任何“存在”，尤其是可能威胁到其本质的“因果”法则，在这归墟中存留！
奇修缘瞳孔紧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这巨掌蕴含的力量，远超他之前遭遇的任何攻击，甚至感觉比业火海眼核心的爆发还要恐怖！
心寂灯焰在这压迫下，光芒急剧黯淡，眼看就要熄灭！
退？无处可退！进？如何抗衡这代表“空”的终极之力？
绝境之下，奇修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在巨掌压迫下顽强闪烁的三世因果石微光，又感受着体内因空魔低语而躁动不安的、属于“佛魔同源”的另一半本源，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或许……唯有如此，方能搏得一线生机！
他猛地将全部心神，连同那盏即将熄灭的心寂灯焰，一起投向了那三世因果石的微光领域！同时，他放开了对体内那丝“空魔”本源的部分压制，并非引动它攻击，而是……共鸣！
他要在这绝对的“空”与维系“有”的“因果”之间，在那巨掌落下之前，找到那唯一的、属于他自己的……平衡点！
“菩提心……觉悟众生平等，我即众生……那‘空’，亦是我！”
生死刹那，奇修缘的意志，冲向了那未知的领域。他的身影，在那遮天蔽日的寂灭巨掌与微弱却坚定的因果之光之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决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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