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狂躁的能量咆哮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寂静所取代。那是一种暴风雨平息后,万物屏息等待最终裁决的寂静。
银白色的光芒已彻底占据了能量漩涡的核心,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而坚定地抚平着曾经的狂暴与创伤。暗红色的疯狂意志如退潮般消散,被净化、吸收,转化为新生秩序的一部分。悬浮的水晶平台——“稳定之锚”——不再摇摇欲坠,其上的纹路流淌着与核心同源的柔和光辉,真正起到了安抚与平衡的作用。
净化,似乎接近完成了。
但林风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艰难地爬向那个倒在岩壁下的身影。
(承)
猎人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下是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他那标志性的长弓已化为碎片散落四周,遮面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却意外年轻的脸庞,此刻因痛苦而扭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手臂上那道被“噬界之影”能量腐蚀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但更严重的,是强行引动“裁决之箭”规则之力所带来的反噬。他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林风跪坐在他身边,手微微颤抖,却不知该如何施救。晶叶氏族的药膏对这种规则层面的创伤毫无作用。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靠近,猎人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绿宝石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折的冷静。
“它……稳定了?”猎人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带着血沫。
林风沉重地点了点头,望向那片趋于平静的银白漩涡:“疯狂被净化了,锚点也稳固了。”
猎人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能完成的笑容。“……很好。”他的目光转向林风,带着一种复杂的、释然般的情绪,“‘清道夫’……职责……并非只有毁灭……排除对世界平衡的……致命威胁……才是根本……”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你……‘外来之契’……带来了变数……也带来了……新的可能……我的判断……没有错……”
林风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你……”
“不必……愧疚。”猎人打断他,眼神逐渐涣散,望向洞窟虚无的上方,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所在,“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赎罪……也是……我的……归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彩,依旧睁着,却已映不出任何景象。
一位冷酷的守护者,一位偏执的“清道夫”,在生命的最后,以最决绝的方式,履行了他内心深处对“平衡”最本质的守护,并认可了他一度追杀的“异数”。
林风久久地跪在原地,握着那只逐渐冰冷的手,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敬意。
(转)
就在这时,那片银白色的能量漩涡中心,再次传来了意念的波动。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个纯净而悲伤的意识,也不是疯狂的嘶吼,而是更加宏大、更加淡漠,仿佛由无数规则交织而成的……集合意志。
“契约者……”
是那个“审判之眼”的声音!它取代了被净化的疯狂意志,成为了此刻漩涡核心的主导?
林风猛地抬头,警惕地望过去。只见漩涡中心的银光缓缓凝聚,并未形成具体的眼睛形态,而是化作了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流动符文构成的轮廓。
“基于‘守望者’埃拉斯的观测,‘构筑者’卡修斯的记录,‘清道夫’阿尔特的牺牲,以及‘外来之契’林风的介入……变量导入,演算完成。” 那意念毫无情感,如同冰冷的机械,“‘地脉节点-咆哮之口’失控危机已解除。疯狂意志被净化吸收,纯净灵核(世界之灵碎片)已初步稳定。”
它似乎在……进行报告?向谁报告?
“判定:‘外来之契’林风,在此次危机中起到关键积极作用。其携带的‘源初之钥’(心之钥)与‘规则载体’(规则之书)符合‘新生协议’最低标准。”
随着它的话语,悬浮于空中的规则之书光芒大盛,书页上所有残留的污染与紊乱符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变得无比复杂、精美的银色核心符号,以及周围开始自动浮现的、关于此地能量流动、规则平衡的崭新篇章!它仿佛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升级!
而投入漩涡核心的“心之钥”也化作一道流光飞回,落入林风手中。钥匙中心的银光不再闪烁,变得稳定而深邃,仿佛蕴含了一片微缩的星空。它与林风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如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延伸。
“根据协议,授予‘契约者’林风,临时权限:区域环境感知(提升),规则碎片解读(初级),地脉能量引导(微弱)。”
一股清凉的、蕴含着信息流的能量涌入林风体内,他瞬间对自己与“钥匙”、“书”的连接有了更深的理解,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细致。
(合)
“然而,” 审判之眼的意念骤然转冷,“核心问题尚未解决。此次危机根源,在于世界底层规则因重启而存在的‘结构性缺失’与‘适应性冲突’。‘纯净灵核’仅是碎片,无法独立长期维持全局平衡。”
“检测到其他地脉节点存在类似不稳定风险,且‘噬界之影’等外部威胁并未根除。‘新生协议’执行度,17.3%。远未达到安全阈值。”
林风握紧手中焕然一新的“心之钥”,心中明了。修复这个世界,任重而道远。
“契约者林风,你的使命尚未结束。” 审判之眼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宣判,“以你获得的权限与工具,继续执行‘新生协议’。寻找其他规则碎片,修复结构性缺失,抵御外部威胁,直至世界平衡重建。”
“此为‘契约’的代价,亦是……你存在的意义。”
话音落下,那由符文构成的轮廓缓缓消散,重新融入银白的能量漩涡之中。洞窟内彻底恢复了平静,只有稳定流淌的地脉能量发出和谐的微弱鸣响。
林风缓缓站起身,将猎人的遗体小心地安置在岩壁旁,用破碎的袍袖盖住了他安详却冰冷的面容。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心之钥”和悬浮的规则之书,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微弱权限和新生的力量。
清道夫阿尔特用生命支付的代价,审判之眼赋予的沉重使命……他背负着这一切,走出了“咆哮之口”,重新站在了北境的天空下。
远方,山脉连绵,未知的旅程仍在继续。
规则之书自动翻页,停留在新生成的一页上,上面浮现出一幅模糊的、指向西南方向的地图,以及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标记。
下一个“节点”,在呼唤他了。
(第六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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