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侧着脑袋，听到咀嚼声，高兴的笑了。
“玉掌柜，你若觉得好吃，只管多吃些！”
他说完，还示意屠三丽给我夹肉。
屠三丽立刻伸手，再给我添肉，我忙连连摇头。
“够了三娘子！”
我的嘴里塞的鼓鼓囊囊。
屠三丽却依旧丢来一大块猪脸皮。
“这是在警告你，不能厚着脸皮与她争相公。”
珠泪的声音传来。
我真是欲哭无泪。
最后只能是闷头苦吃 ，不敢再多言了。
张公子胃口小，吃完一块肉便饱了。
屠三丽很是自然的将他碗里的剩饭，倒入自己的碗中。
这年头粮食矜贵，不可浪费。
用过饭食，我抚着圆肚，赶忙离开。
“嗝！嗝！嗝！”
一路上，我拼命的打嗝。
“玉娘！玉娘！”
还未行至书铺，远远的就瞧见小满朝着我奔来。
“小满，不是让你守着铺子么？”
我一肚子食，走的慢些，不知她在这路口等了我多久。
“那屠三娘子打你了！”
小满的眉头蹙成了川字。
“没有！在他们那吃了顿饭。”
我说着又打了个饱嗝，问小满。
“小满，你们这吃猪头，吃不吃猪眼睛？”
这年月寻常人家，是不会浪费荤菜的。
小满一愣，虽不解我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冲我点了点头。
“玉娘，这些年又是流寇，又是天灾的，城外的流民乞丐，上月还入城抢食了！是官府施粥，暂时压制了，您说谁还挑肥拣瘦的？”
小满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再说了，我娘在的时候跟我说过，吃哪补哪，吃眼睛补眼睛。”
她随口一说，我当即止住了脚步。
“玉娘，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她紧张的望着我。
我摇头，继续朝前走。
吃哪补哪，不仅仅小满听过，我也听过。
屠三丽想必也听过，既是如此为何要独独将猪眼睛抠去？
难道？
“看来这屠三丽，就是破除幻境的关键？”
我不禁嘀咕着。
“玉娘，你说什么？”
小满狐疑的望着我。
我摇头。
“小满，你觉得屠三娘子，性情如何？”
我想小满多少了解一些。
小满的唇抿了抿，却迟疑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你就照你想的说！”
我装出一副漫不经心，随口一问的样子。
小满这才开口。
“玉娘，你就别跟屠三娘子抢相公了，她也怪可怜的，幼年丧父，只有两个哥哥一边卖猪肉一边带着她，可她的哥哥们，却被闯入城的流寇所杀······”
小满叹了一口气。
“她的哥哥死后，张公子便是她唯一的牵挂了，玉娘，张公子都瞎了，你就让给她吧！她虽行事彪悍些，可也实在可怜！”
小满也是良善的，看的到屠三丽的不易。
不似那些市井婆娘，一味诋毁屠三丽。
“会不会是，她为了留住张公子，就许愿让张公子失明！”
珠泪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响起。
“嗯，兴许真是如此。”
我也不由嘀咕。
如果她真的许了愿，那么最后定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也不禁叹息一声。
回到书铺，我便看到铺子一侧，最显眼的位置上，已经挂上了张公子的字画。
“收起来吧！”
这般品相是卖不出价的。
“啊？那岂非是白买了！”
小满从一侧的筐子里，抽出了几十卷书画，都出自张公子。
一副一两，仔细算算，这个柳玉娘已经花了快上百两银买张公子的字画了。
“小满，咱们这书铺，一日能赚多少银子？”
我走向柜台，打开存放银钱的匣子，发现里头就只有几个铜板儿。
“玉娘，咱们这书铺许久未开张了，现在这年月谁吃饱了撑着买字画？”
小满那圆眸中透出一抹担忧。
“玉娘，您要是继续买张公子的字画，咱们书铺定然撑不到年关。”
我闻言点头，回到楼上的卧房。
翻箱倒柜只寻到了一张百两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钱，加起来不到一百二十两。
望着这些不多的家底，我更是揣测，柳玉娘定是极爱张公子的。
家底儿都要掏给人家了。
“明个儿，就把这书铺关了吧！”
我对小满吩咐着。
“啊？”
小满有些意外。
“反正也无客，咱们也好好歇一歇。”
我提议。
“那张公子若是再来？”
小满望着我。
“铺子都关张了，再来便直说，而且他应当不会再来了。”
我想张老夫人的病好了，张公子的手头也能宽裕些了。
“玉娘，你终于想通了！”
小满欢喜不已。
所以，待次日我又要前往张家时，她发出一声哀叹。
以为我嘴硬心软，依旧是放不下。
“柳玉娘！你给我出来！”
我这刚准备出铺子，就听到了一声呵斥。
这粗重带着沙哑的嗓门，我一听就知晓是屠三丽。
于是立马迎了出来。
她一看到我就冲上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襟。
“你这毒妇！害我家婆！”
她一手拽着我，一手举着剁骨刀。
“什么？”
我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张老夫人今日应当好转了才对。
“婆母今早便开始呕血不止······”
屠三丽急的直掉眼泪。
“你害她做什么？”
她哽咽。
我一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朝张家奔去。
这一举动，倒是把屠三丽给弄懵了。
等到了张家，我看到张公子正颓然的坐在床榻一侧。
床榻旁还有未干的血迹。
“娘，你不能死啊！儿还没有孝顺你！”
张公子声音颤抖。
“让我看看！”
我冲到床榻前，看到张老夫人身上萦绕的黑气更重了。
明明泡了桃花水，黑气却反而加重。
我盯着张公子那嵌着玛瑙的眼球。
究竟谁才是这玛瑙幻境的幻因？
他（她）许了什么愿？
为何不让张老夫人痊愈？
我思索着，再度将视线望向屠三丽。
屠三丽脸上的焦急，却不似演的。
“张公子，你先去给老夫人倒一杯温水来。”
我先把张公子支走。
张公子眼中含泪。
“玉掌柜，你······”
我知晓，他的娘亲恶化，张公子如今不敢让我再试。
他们已经花重金，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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