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已然确凿:押运官李振与漕帮管事孙疤瘌勾结,利用漕运环节漏洞,以劣换优,盗卖两千石上等漕粮,并杀害了发现真相的漕工钱贵。而这条黑色链条的终端,直指英国公张辅的西山别院。
面对这份沉甸甸的卷宗,沈玦在六扇门书房内静坐良久。窗外夜色深沉,陆青和苏婉侍立一旁,皆知此事千钧之重。
“大人,”陆青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人赃并获,难道就因为牵扯英国公,便就此罢手?那钱贵岂不是白死了!”
苏婉更为冷静,她轻声道:“陆大哥,稍安勿躁。大人,英国公树大根深,更是皇亲国戚。我们现有的证据,能钉死李振和孙疤瘌,但若要直接指证英国公……仅凭粮车进入其庄园,他大可推脱是下人私自采买,或干脆矢口否认。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反受其害。”
沈玦指尖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你们所言皆有道理。李振、孙疤瘌,罪证确凿,必须明正典刑,以安民心,以正法纪。但英国公……”他顿了顿,“此事已非六扇门一司之力所能及,需直达天庭。”
他当即起身,令人备马,携核心卷宗夤夜入宫。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景泰帝朱祁钰披着外袍,仔细翻阅着沈玦呈上的证据,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当看到“西山别院”四个字时,他猛地将卷宗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英国公……张辅!”朱祁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愤怒,也有一丝忌惮,“他是先帝老臣,是朕的岳丈!执掌部分京营,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沈卿,你可知若此事公开,会引发何等波澜?”
沈玦跪伏于地,语气沉静而坚定:“陛下,臣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然漕粮乃国脉所系,北境将士等着它果腹,京师百姓望着它安民。 两千石上等漕粮无声无息流入私邸,若用于囤积居奇,则扰乱市场;若用于……资助不该资助之人,则动摇国本。钱贵因忠于职守而惨死,若不能为其伸张正义,则法纪何在?民心何存?”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皇帝:“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稳定。请陛下下旨,公开严惩李振、孙疤瘌二犯,以儆效尤,迅速平息码头风波,恢复漕运秩序。与此同时,对英国公府……需暗中详查,搜集铁证。待证据链完整无瑕,如何圣裁,全凭陛下乾纲独断。”
朱祁钰凝视着沈玦,殿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他需要权衡,权衡律法、权衡权力、权衡朝局稳定。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准卿所奏。李振、孙疤瘌,着锦衣卫配合你六扇门,即刻锁拿,由三司会审,从重从快处置!至于英国公府……”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朕会派绝对心腹暗中查访。此事,止于你我及于谦,若走漏半点风声,唯你是问!”
三日后,菜市口。李振、孙疤瘌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沈玦亲临监斩。当鬼头刀落下的那一刻,围观的漕工和百姓爆发出震天的呼声。冤死的钱贵被追认为“忠义漕工”,其家小得到了六扇门发放的丰厚抚恤,漕帮内部也进行了一轮整肃,风气为之一清。
码头的风波看似平息,漕运重新变得井然有序。
但沈玦心中明白,真正的暗礁并未清除。英国公张辅的西山别院依旧静谧地矗立在京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皇帝派去的密探汇报,别院内外守卫森严,账目清晰得如同水洗,那两千石漕粮如同人间蒸发,找不到任何直接指向英国公的铁证。
站在六扇门的了望台上,沈玦远眺西山方向。苏婉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
“大人,还在想英国公的事?”
“嗯。”沈玦没有回头,“他将痕迹抹得太干净了,反而更显其心虚与能量。苏婉,你说他囤积如此数量的漕粮,意欲何为?仅仅是为了牟取暴利吗?”
苏婉沉吟道:“或许不止。京师米价虽高,但如此操作风险太大。结合之前太上皇中毒案中,福来居与英国公府的隐约联系……属下怀疑,其所图恐在朝堂,在……更大的权柄。”
沈玦目光深邃:“是啊,权力的胃口,从来不会轻易满足。此次我们虽未能将其扳倒,但也算斩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物资渠道,并让他在陛下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他转过身,看向衙院内正在操练的捕快,以及卷宗房里忙碌的文吏,语气重新变得坚定:“不过,无论前方是暗礁险滩,还是惊涛骇浪,六扇门的职责不会变。查清案情,维护法度,守护这一方百姓的安宁,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风从漕运码头方向吹来,带着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凉香,也带来了未来更多未知挑战的气息。沈玦知道,他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之间,这场于无声处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然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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