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夜比京城冷三分,风字营的破帐篷被山风灌得猎猎响。沈玦缩在草堆里,听着胖墩的呼噜声,指尖摩挲着藏在鞋底的火折子——那是苏婉临行前塞给他的,硫磺味混着干草气,倒成了安神的药。
“王三子,你睡不着?”瘦猴孙禄突然翻了个身,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狼崽,“我知道你不是漕帮的。”
沈玦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却故意打了个哈欠:“瞎扯啥?我不是漕帮的,难道是六扇门的?”
“六扇门的捕快,刀鞘里会藏铁丝。”瘦猴孙禄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捡刀的时候,我看见你袖口滑出来的铁丝了——那是开镣铐用的,我在大牢里见过。”
沈玦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以前是干啥的?”
“偷东西的。”瘦猴叹了口气,“被石亨的人抓了,要么当土匪,不投降的要么喂狗。我娘还在村里等着我呢……”
“明晚子时,攻通州码头。”沈玦打断他,“鬼见愁说的,打下码头就把咱们这些新来的当炮灰。”
胖墩五福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你咋知道?”他坐起来,背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白——那是被官军砍的,“我就说这伙人不对劲,烧军粮是要诛九族的!”
“兵器营的工匠说,他们要轰开朝阳门,拥立太上皇。”沈玦摸出火折子,“今晚三更,我放把火引开守卫,你们往东边跑,那里有六扇门的人接应。”
孙禄突然跪了下来,“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爷,求您救救我娘!她在黑风寨后山的‘人营’里,被鬼见愁当人质呢!”
“人营?”
“就是关押咱们家眷的地方。”五福咬牙道,“凡是投靠的,都得把家眷交出去,说是‘共富贵’,其实就是当挡箭牌!”
沈玦的心沉了下去。他原以为只要把烧粮草的三百多悍匪调走了,就能顺理成章的把山上主力全歼,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百姓被裹挟。
“人营在哪?”
“后山的石洞里,有十个刀手看守。”孙禄的声音发颤,“我经常去送柴,无意间看见里面还有小孩……”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兵器营突然冒起了火光。“走水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黑风寨顿时乱成一锅粥。鬼见愁提着缅刀冲出来,劈头就骂:“谁他妈看的场子?!”
“是孙二愣子!我看见他往柴堆里扔火星子!”独眼指着风字营的方向,唾沫星子溅了鬼见愁一脸。
“抓起来!老子要活剥了他!”鬼见愁的怒吼震得树叶落了一地。
而此时,沈玦正带着瘦猴和胖墩往后山跑。五福力大,扛起块石头就砸向石洞的锁,“哐当”一声,铁锈渣子溅了满地。
“娘!”孙禄冲进石洞,抱住个白发老太太就哭。石洞里挤着二十多号人,有老有小,看见他们进来,都吓得缩成一团。
“别怕!我们是来救人的!”沈玦挥刀砍断绑人的麻绳,“往东跑,翻过第三个山头,有六扇门的人接应!”
“还有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喊道,“铁塔把我男人关在前面的水牢里,说他不肯当炮灰!”
沈玦皱眉。水牢离这里不远,可现在去救人,怕是要撞上搜山的匪兵。
“我去!”五福抄起根木棍,“你们带娘们孩子先走,我认识路!”
“小心点。”沈玦塞给他一把短刀,“水牢的锁是黄铜的,用刀别锁芯左边。”
五福咧嘴一笑:“放心,我以前开过当铺的铜锁!”
水牢在山坳里,铁链子吊在石壁上,底下是齐腰深的黑水。一个汉子被吊在半空,浑身是伤,看见胖墩进来,虚弱地喊道:“别管我!快跑!”
“王大哥,我来救你了!”胖墩刚要开锁,背后突然传来闷响——铁塔提着狼牙棒拦在洞口,阴影把整个水牢都罩住了。
“胖墩,你敢反水?”铁塔的声音像磨盘,“忘了你闺女还在人营里?”
“我闺女已经跑了!”五福握紧砍刀,“你们这些畜生,用家眷当人质,算什么好汉!”
“好汉?老子只认银子!”铁塔一棒砸过来,水花溅了胖墩一脸。胖墩矮身躲开,短刀直刺铁塔的肚子——却被对方的铁甲弹开了。
“就这点本事?”铁塔冷笑,狼牙棒横扫过来。胖墩躲闪不及,被扫中肩膀,“咔嚓”一声,骨头怕是断了。
就在这时,沈玦从梁上跳下来,短刀直插铁塔的后颈。铁塔吃痛,回身一棒,却被沈玦抓住棒梢,借力一拧——狼牙棒“当啷”落地,沈玦反手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快开锁!”沈玦扶住胖墩,“匪兵快来了!”
五福忍着痛,用断了的胳膊夹住短刀,终于撬开了锁。王大哥掉进水里,沈玦赶紧把他拉上来:“能走吗?”
“能!”王大哥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我以前是京营里的兵,还能杀几个匪兵!”
兵器营的火越烧越大,连“风”字旗都被火星燎了个洞。鬼见愁站在聚义厅,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喽啰,突然一刀劈了独眼的左肩:“谁再敢慌,就是这个下场!”
喽啰们顿时噤声。
“孙二愣子在哪?!”鬼见愁的眼睛红得像血,“把他找出来!老子要拿他的骨头熬汤!”
“大王,六扇门的人打进来了!”一个喽啰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后山都是穿飞鱼服的!”
鬼见愁猛地回头,看见火光里闪过熟悉的身影——沈玦提着刀站在洞口,身后跟着陆青和苏婉,捕快们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王三子是你,你果然是六扇门的!”鬼见愁突然大笑,“但你以为赢了吗?”他拍了拍手,两个喽啰押着个小孩走出来——是孙禄的儿子小孙。
“放了他!”沈玦的刀握紧了。
“放了他?可以。”鬼见愁扔过来一把匕首,“自断一臂,我就放这小崽子一条活路。”
孙禄刚要冲上去,被苏婉拉住了。沈玦盯着鬼见愁,突然把匕首扔了过去:“我断了臂,你要是反悔呢?”
“老子是山大王,说一不二!”鬼见愁捡起匕首,扔到沈玦脚边。
沈玦弯腰捡匕首的瞬间,突然将刀鞘掷了出去——正打在押小孩的喽啰脸上。苏婉趁机射出袖箭,穿透了另一个喽啰的手腕。陆青飞身“无影步”跃起,抱住小孩退到安全地方。
“找死!”鬼见愁挥刀冲过来,缅刀带着风声劈向沈玦的头。沈玦侧身躲过,短刀直刺对方的腰——那里没有铁甲。
鬼见愁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沈玦踩住他的胸口,刀架在他脖子上:“说!石亨的旧部还有多少在西山?”
“你……你杀了我也没用……”鬼见愁咳出鲜血,“太上皇已经知道了,不出三日,就会有人来救我……”
“你等不到了。”沈玦的刀割破了他的喉咙,“你的‘勤王队’,不过是石亨的弃子。”
天快亮时,西山的火终于灭了。陆青带着捕快清点俘虏,苏婉在给受伤的百姓包扎伤口。其他,六扇门的卫兵和潜龙卫把黑风寨翻了个底朝天,也得到了许多金银细软和枪炮。沈玦站在聚义厅的废墟上,看着朝阳从山头爬出来,把血污的地面染成金色。
“大人,孙禄和五福求见。”陆青走过来说,“他们想加入六扇门,当个捕快。”
沈玦回头,看见瘦猴背着胖墩,后面跟着王大哥和几个百姓,都拿到了从匪窝里搜出的粮食,眼里闪着感激的光。
“当捕快很苦,还可能掉脑袋。”沈玦笑道。
“总比当土匪强。”孙禄一袋把粮食放在地上,“大人,我们想跟着您,做些正经事。”
沈玦望着山下的炊烟——那是获救的百姓在生火做饭,烟柱直直地冲向天空,像根定海神针。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小仗,京城里的暗流还在涌动,但只要有这些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在,再深的雾,也终会被太阳晒散。
陆青和苏婉跟上来,瘦猴和胖墩也扛着砍刀,亦步亦趋地跟着。朝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黑风寨的废墟上,踩出一串坚实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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